屿夏告白

沈祈由护士领着走向走廊的深处，那是这所医院的高级ICU病房。

叮咚—电梯到了，甘若见踌躇一下，原本走向电梯里的腿不受控制地迈向同个方向。

她知道这种行为很冒犯，但看到刚才沈祈那副模样，她还是忍不住一探究竟。

远处，沈祈附在病房墙上的玻璃窗口，他剪短了头发，额前没了碎发遮挡，五官棱角愈发分明，那眉眼深邃硬朗，许久他看向里面的眸光黯淡了几分。

甘若见不由得内心一紧，对他来说，病床上躺着的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人。

她不便打扰他，正挪步向后退。

“小心！”离她很近的位置传来呼叫声。

来不及了。

哐当一壶滚烫的热水溅在甘若见的左手臂上，瞬间她感觉被泼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这在肃静的病房走廊可引起不小的动静。

那人一个劲地鞠躬道歉，还提出要陪她去皮肤科看看。

甘若见撩开袖子看，所幸隔着一层衣服，皮肤红了但没有起泡，更何况是她自己没有看路撞到了别人。

她小声安抚着那人，小溪流水般玲珑的声音那样的抚慰人心。

回头一看，十秒前出现在五十米开外的人闪现般站在了她的身后。

“转学生？”

甘若见嗯了一声，将受伤的左手藏在身后。

他毫无波澜的眼神微眯起来，上下打量着她：“你在这儿做什么？”

她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似的，支支吾吾：“我...我来看陈黎，她发烧住院了。”

听到这回答他的眉眼松懈下来：“哦？”

“那等会儿我去看她。”他随意接的一句话，甘若见能听得出来有多敷衍。

沈祈和陈黎都在培训学校的口语班上课，那次听姜遇安说才知道，他们在学校里几乎不熟，口语班的交集也很少。

所以何来去看她一说呢？

甘若见目光微转，右手在外套口袋里摸索，摸到几粒生硬的东西，她当机立断拿出来。

“你吃彩虹糖吗？”又怕他不收补了一句：“草莓味，挺好吃的。”

这场景像极了两年前，角色却对调了。

因为她坠入过深渊，所以当他身处黑暗，她会尽自己一切努力照下一束阳光。

即使这光微不足道，但对于黑暗中的人，已是万幸。

几粒彩虹糖放在她白皙的小手掌上，举在沈祈眼前，这场景...他的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捕捉的意外惊喜。

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来...

沈祈哼哧一笑：“你看到了。”

这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被戳穿了，甘若见收回视线，根本不敢直视他。

沈祈抬手从她手掌心捏过一粒糖，指尖触到她掌心，痒痒的。

她等他拿起，迅速抽回放糖的手，不知道紧张还是怎么，手中两粒糖从指缝中溜走，掉了一颗在地上。

沈祈漫不经心问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问出这话时，他站在她面前，目光望向别处，主动问她的名字不过是权宜之计，问过了便忘了。

“甘若见，人生若只如初见的若见。”她一字一句，缓慢地纠正发音细节，唯恐因为一时的嘴笨闹出笑话。

沈祈原本不想节外生枝，他爷爷生病这件事被人知道没有任何好处。

但看到对面，她望向别处的眼神明净清澈，像极了秋夜点缀的星，不惹俗世尘埃。

沈祈没直接拆开糖，手指捏在糖纸上搓了两下，声音格外平静：“甘同学？”

“嗯？”

甘若见没想到他会突然叫自己，一个字的回应都带着颤抖的尾音。

“你好像很紧张，怕我？”

“...没有。”

他拧开糖纸边的两个小揪揪，粉红透明的糖扔进嘴里，直接嚼碎：“你在抖。”

他将糖纸顺手揣进口袋里，这随心所欲的三个字好像在嘲笑她在自欺欺人。

没等她后面的回应，沈祈半弯下腰，一米八的个子视线才勉强跟甘若见持平。

“商量件事。”

甘若见呼吸一滞，强压下那颗怦怦直跳的心。

“我的家人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生病了。所以，你能帮我保密吗？”

沈祈开口商量的语气快将她的外衣温柔化了。她愣了十秒的时间，才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她能跟谁说，但到底是他的私事，也不好过问。

坐在回家的公交上，甘若见都没反应过来，她如同丢失半魂似的凝望着窗外车水马龙。

那天的夜很凉，甘若见又做了这几年反复做的那个梦，梦醒，又是一夜无眠。

陈黎总共住了三天院，后面两天甘鸿说他来送试卷，免得影响她学习，但是甘若见还是揽下了这活。

这三天的相处，她和陈黎不说冰释前嫌，至少不会像以前那样两人面对面却哑口无言。

陈黎会主动开口问她题目，一人淡定地问，一人敷衍地答。

十一月中深冬的寒风吹在身上已经有些刺骨了，南城的温度其实没有那么冷，但常年多雨潮湿，再加上大风，沉重的被褥像是浸过水一般。

甘若见本就体质偏差，进了十一月，穿棉鞋的脚都冰凉。

早上吴姨还没来，她走进储物间翻找，在柜架的最顶层找到了暖宝宝，她撕开贴在上面的一层膜，覆在小肚子上。

又接了一桶热水泡脚，她摸了摸肚子，上面的暖宝宝热起来了。

临出门前，她和陈黎在客厅打了个照面，陈黎比她先出门一步，去而折返丢了一句：“外面风很大。”

甘若见默言，淡笑一下，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知道陈黎傲娇，嘴硬心软。

没多说什么，她回到房间换了件厚一点的棉袄出门。

顺着人潮走进校园里，她观察周边同学的穿着，甘若见的棉袄显得小题大作了。她在人群里格外显眼，像瘦羊群里出现了一只大胖羊，把姜遇安逗得不行。

“你这穿得太搞笑了，只是风大了点，穿棉袄还太早了。”

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比较了解南城阴晴不定的天气，笑着给她解释。

“没进入十二月以前，南城基本上都是早上出门冷，没一会儿就会回温，到中午出了太阳更是热得不行。”

甘若见拉开棉袄的拉链：“我怕冷，还...贴了暖宝宝...”

姜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