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言解意

打发走了郑嬷嬷他们，苏解意有些疲惫的松了口气，靠在椅子上休息，虽说都是下人，可打起交道来却并不轻松，只盼着能平安无事将寿宴操办好吧。
她没再多休息便起身去了厨房，就在她吩咐各处管事记册子的时候，厨房已经将各处的早饭都送了过去，苏解意进门的时候刚好看见厨娘提着一个硕大的食盒往外走。
那食盒太大，很是引人注目，她下意识多看了两眼，回神的时候就瞧见刘嫂子在看她。
“姑娘别惦记那些事了，出力不讨好，何必呢？现在你可是正经的管家娘子，这种活以后都别做了。”
苏解意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刘嫂子这是误会了，以为她还惦记着给秦放做饭这茬，可她早就放下了。
她也不是真的多想让秦放尝尝她的手艺，纯粹是因为刚入府的时候处境太糟糕，只能出此下策。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秦放虽然对她仍旧说不上好，可至少已经不会找茬，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冤枉她，还有秦老夫人从中周旋，日后她再在床榻上研习些手段，应该就能勾的秦放对她多几分上心。
她不指望这个男人对她是真的喜欢，给她庇护和依靠，她想要的只是一丝兴趣而已，不管这兴趣是因为床榻之事还是别的地方，只要有一丝，就足够那对母女如鲠在喉了。
“我不想了，我们去看菜吧。”
她说着抬脚进了厨房，却仍旧回头又看了一眼那食盒，刘嫂子话都说到这了，她若是不演一下，未免也太过浪费机会。
“我先教你们认认这些菜名。”
苏解意许久后才将目光收回来，捡了块木炭，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了那些菜的名字，这些日子她时常教导厨娘们认字，起初她们还嫌烦，不肯学，后来知道了好处这才认真起来。
“先前我们正菜已经试过了，只剩了这些饽饽和凉菜，凉菜好说，但这饽饽周娘子不在，我怕咱们几个会出岔子，寻思着去京城最好的点心铺子里订做，你们觉得如何？”
刘嫂子啧了一声：“说是最好的，可他们的手艺未必有周娘子好，她虽然嘴碎又爱贪小便宜，但这手艺是没得说的。”
话虽这么说，可周娘子毕竟不在。
“先让人去云记点心铺打个招呼，若是周娘子赶得及回来，咱们就不要了，若是赶不及也好不出岔子。”
厨娘们都应了一声，苏解意正寻思着喊谁跑一趟，一阵哭嚎声就由远及近。
那声音颇为凄厉，听得厨娘们汗毛都竖了起来，纷纷探头循声看了过去，就见周娘子领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一边哭一边往这里走。
刘嫂子既关切又恼怒：“你给我闭嘴！这是主子的府邸，你嚎什么丧？犯了主家的忌讳，你能扛多少板子？！”
周娘子被这么一吼，哭声这才低了下去，却仍旧是十分伤心，见苏解意也在，快走两步就要给她下跪。
苏解意连忙拉住她：“娘子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
周娘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次试图开口都没能说出话来，刘嫂子有些不耐烦了，正想再骂她两句，一道稚嫩中透着冷静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是我爷寻了个五十岁的跛脚鳏夫，想把我卖出去，我娘拦不住，所以想来和诸位婶子讨个主意。”
众人听得一愣，一是周娘子的这公公属实太不是东西，前脚把人卖去青楼，刚赎回来就要再卖一次；二则是这丫头小小年纪，遇见这种事竟然如此冷静，说话条理清晰，和她娘完全不一样。
苏解意也略有些诧异，她抬眼朝那丫头看了过去，却见她也正看着自己。
“这位就是苏姑娘吧？”她俯身跪下去，“我娘说了，她赎我的钱是姑娘赏的，我在这里谢过姑娘的救命之恩了。”
话音落下她就开始磕头，苏解意连忙将她拉起来：“好妹妹，心意我受了，不必行此大礼。”
厨娘们看着那丫头啧啧称奇，说这姑娘日后说不得会有大出息，可却听得周娘子越发悲痛，她这女儿就要被人卖去受罪了，还能有什么出息？
“娘，别哭了，要我说，一碗老鼠药扔在锅里，大家吃了都干净。”
周娘子抖着手指着她：“你给我闭嘴，那好歹是你爹和你爷，你这话要是传出去，日后还不得被人戳脊梁骨戳死？”
“我哪还有以后？”
那丫头回了一句嘴，可还是掉了眼泪，遇见这种事，不管这丫头性子如何，心里定然还是难过的。
苏解意在她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忍不住抬手摸了下她的头。
周娘子追过来又要往地上跪，许是先前被苏解意救过一回，这次她便又将希望寄托在了她身上：“苏姑娘，你想个法子救救招娣吧，她还这么小，不能嫁给那种人……”
苏解意很有些为难，先前帮周娘子那一回，是刚好赶上了她得了秦放的补偿，又赶上要做戏，便顺水推舟了，可现在再让她去帮这对母女，她根本无从下手。
周招娣看出了她的为难，虽然心里失望，却还是上前来拉扯周娘子：“娘，你别强人所难，苏姑娘能帮我们一回已经是大恩了，我们不能再逼人家。”
苏解意越发惊讶，这小姑娘还真是招人喜欢，若是可以，她也想帮她一把，只是……
“我苦命的儿啊……”
周娘子放声大哭，听得众人心里都有些唏嘘，可这是旁人家的家务事，她们实在不好插手。
周招娣摸了摸眼睛：“给几位婶子添麻烦了，娘，我们回去。”
她瘦小的身体勉强将周娘子搀扶起来，搀着她就要走，眼底却没有认命之类的情绪，反倒是充满了决绝，看得苏解意心头一跳，这丫头怕是想走歪路。
“等等，”她下意识开口，脑海里迅速闪过几个念头，最终目光落在了周招娣身上，“我倒是有个法子能让你躲过这一劫……”
周娘子一听顿时来了希望，又要给她磕头，好在刘嫂子这次眼疾手快，没让她再去抓苏解意的衣裳，苏解意也没看她，目光落在了周招娣身上：“但你要想清楚，我这个法子一旦用了，你日后就不是良籍了。”
周招娣稚嫩的小脸上闪过挣扎，但很快就跪下来朝苏解意磕了个头：“我愿意卖身进将军府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