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肋

晚上九点半，许漾坐在饭桌前看着这一桌子热了好几遍已经变味了的菜肴，眼睛酸涩。
面前的手机上，是许以彤发来的，厉时律正在医院陪护的照片。
手机屏幕暗了又亮，她的心沉了又沉，不是说好了今晚回来吃饭的吗？不是说好了要庆祝一下吗？
她摸了摸肚子，“孩子们，我们母子三人终究是抵不过那一个。”
哪怕他上一秒还沉浸在已有双胞胎的喜悦中，为了许以彤也能在下一秒抛之脑后，自己早该知道的，可惜这段时间被表面的温馨蒙蔽了，竟然忘了自己是怎么怀上孩子的。
她抚摸着照片上厉时律的侧脸，心里突然想赌一把。
厉时律此时坐在病床边，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时而担忧许以彤的病情，时而回顾起许漾今天笑靥如花的模样，若是许以彤真的等不到那个时候怎么办？
他早就派人在到处找可以配得上型的骨髓，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仿佛冥冥之中就注定了一定要在许以彤和孩子之前做一个选择。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心浮躁得厉害。
这时候许漾的电话打了进来，他看了一眼睡着的许以彤，起身到病房外去接。
“阿律，你不是说回来吃饭吗？这么晚了，还在公司？”
厉时律这才突然想起，自己回公司前曾和许漾说过，晚上让张妈多做几个菜，庆祝一下孩子的事，可是现在……
“公司有点事，你不用等我了，自己吃完早点休息吧。”
“可是……”
“小漾，公司还有事，我先挂了。”
看着被急急挂断的电话，许漾仿佛被抽干力气，缓缓靠在椅背上，眼泪落下的悄无声息，她到底在期待什么？明明都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偏不死心的要试试？
难道真是被这段时间的欢愉骗的失了智，以为这个男人从此就属于自己了吗？还是觉得可以用孩子拴住他？
正值伤心，许以彤的信息也正好进来：看吧，他永远都会优先选择我。
在厉时律出去的时候，许以彤就听到了动静，知道是许漾的来电，也猜到厉时律不会丢下自己回家，当然厉时律也这么做了。
这个时候，想必许漾正难过呢，她当然要好好安慰她的好姐姐。
看到这条信息的许漾好似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抬手将桌上的碗碟一扫而落，为什么？她为什么这么可笑？凭什么？凭什么厉时律可以随意控制她的心情？
其实她并不怪许以彤的嘲讽，而是怪厉时律把她从深渊里一点点拉起来，又突然告诉她这些都是假的！
可她有资格怪他吗？他们之间唯有顺从，从来都是以厉时律的心情和心意为唯一不变的准则罢了。
对，她连怪他的资格都没有。
张妈听到动静出来，看到摔了一地的碗碟，和泪流满面的许漾，就猜到先生今天不会回来了。
“太太，先生……”
许漾抬了抬手，不想再听她哄骗自己，“我累了，你把这些收拾了吧，原是我要的太多。”
人啊，连做梦梦见的东西，都以为可以是自己的。
厉时律是第二天一早回来的，家里万籁俱寂，许漾还在睡着，只是枕头下一片不规则的深色，似乎出卖了她昨晚的心情。
她都知道了？
坐在床边的男人轻轻触碰她的脸颊，将那些粘在她脸上的发丝摘下，只是这样的触碰，许漾就已经惊醒。
一睁眼就陷入了一双纠结的眸子里，许漾沉溺了片刻，勉强笑了笑，“你回来了，公司的事处理完了？”
见她没戳破，厉时律也点点头，“处理完了，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你一夜没睡了吧，休息一会儿，等早饭好了我叫你。”
厉时律点点头，起身离开，出门前还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眼底明显落寞，却在与自己目光相撞的那一刻又很快掩饰了。
如果是以前，他会觉得这个女人终于懂事了，可现在，自己怎么反而觉得有些愧疚，心里堵的厉害。
他没有回去休息，思绪游离的从二楼下来，就见张妈正拿着前一天的垃圾准备丢出去，看那里面似乎有些异物，便叫住了张妈，看到了昨天那些被许漾砸碎的碗碟。
“先生，太太怀着孕情绪不稳定，孕妇都是这样的，尤其是月份大了。”
张妈说了很多，就怕先生生气了，太太的日子又要不好过了。
可厉时律脸上却没有任何不快之色，反而有点高兴是怎么回事？
看到这些，厉时律就知道许漾也不是全然忍受，知道发泄情绪就好。
张妈做好早餐叫了许漾下来，她脸色明显难看，只是有些话错过了最该说明白的时机，也就说不出口了。
厉时律剥好手机的鸡蛋给她，“多吃点，孩子的营养才能跟得上。”
他主动提到孩子，许漾立马警惕了起来，这是失约以后的补偿，还是许以彤的身子骨不行了，孩子等不到足月生产了？
她紧张的捂着肚子，根本吃不下早饭，厉时律问起，她只说早起没有胃口。
原本厉时律还耐心哄了两句，可在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许漾知道，一定又和许以彤有关系，她的好妹妹还真是一点时间不给他们留。
接下来的几天，厉时律没有回来过，而许漾也自觉没有打电话过去，两个人一个明知道对方在骗自己，却不说破，另一个也明知道对方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谎言，又不言明。
所以也很有默契的互不联系，仿佛这样就能再下次见面的时候，还保留一分体面，三分距离。
许漾明明很努力的在强迫自己不去在意，可婚姻之暖只要尝过就如同罂粟一般在心底肆意疯长，只剩下渴求。
她告诉自己，厉时律不回来是公司事务繁忙，但顾川找到家里来的时候，她一时真不知道还要怎么才能自欺欺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