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庸风月

“妈，你别这样。我都已经跟崔曦商量好了，她跟我是一样的意思，无论如何，先把病治了要紧。”
徐阳恳求道。
于秀惨然一笑：“你跟她有什么好说的？她表面上答应了，还不都是为了哄你开心？我也是当妈的人，那样的事……便是我自己，也没可能原谅我自己的。”
我站在门后，听得揪心。
“徐阳，妈不是不知道自己错了。可是知道又能怎么样？丫丫也回不来了。要是能把我的命拿去，换回丫丫。我早就……早就不想活了。”
于秀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徐阳也跟着哽咽不停：“妈，你别说了……”
“徐阳啊，崔曦嫁到咱们家来，是委屈了。她父母都不在身边，我原本也是想着，把她当个闺女放在身边好好疼着的。可是这人和人之间，总有不同的脾性。相处起来，不是想当然的，你觉得你是对人家好，人家未必觉得舒服。其实丫丫出事那天……我不是在外面打麻将，我是……我是跟着你李阿姨去外面的销售店，想去买个乳胶靠垫回来的。李阿姨说那个治疗腰椎颈椎，我合计着之前她总说在实验室对着什么显摆镜的，脖子疼。原本我是想带着丫丫一起的，可是她睡得熟，你李姨说，就在楼下推花车呢，优惠力度大。去去也没关系，就这么着——”
于秀说两声，喘几口气。我听得着急，推门进去。
“崔曦，你来了。”
徐阳站起身。
于秀看到了我，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徐阳看了一眼旁边的热水瓶。
我距离较近，立刻起身过去给于秀倒了杯水。
然而于秀却推开了我：“不渴，你不用这样。”
她背过身，脸朝里，继续咳嗽不止。
“妈。”
我看看徐阳，然后轻轻叫了她一声。
于秀抽了下鼻子，说：“你忙你的去，我不用你管。我知道，你心里开心着呢。我终于遭报应了……早死早痛快。等我到那边去了，跟我孙女在一块儿，我们俩也好相依为命。”
她的声音哽咽着，鼻子一直吸溜吸溜的。
我咬咬唇，眼睛一个劲儿地发胀。
“崔曦。”
徐阳从我后面走上来，轻轻道：“你帮我劝劝，妈不肯住院，她说要把房子和钱都留着……”
“你不用叫她来劝！”
于秀翻身起来，眼睛红红的，“我又不是小孩，有什么好劝的？你们赶紧回去，都回去，咳咳咳，我一人清净。”
我和徐阳把小宝接回了家，孩子在路上就已经睡了。
徐阳抱他进房间，安顿好。
我坐在沙发上整理小宝的东西。
于秀生病了，孩子还是得找人来带。
“明天上午，咱俩出去找个中介，定个阿姨吧。”
“就怕太急了，不靠谱。”
我想了想：“要不，你问问陶静？”
徐阳急了：“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再去找陶静？”
我垂了垂眼睛：“此一时彼一时，比起相信一个保姆能把孩子尽心尽力地带好，我觉得，相信她会不会勾引我老公，并不算很重要的事了。”
“崔曦，我没心思跟你开这种玩笑。”
徐阳坐回沙发上，双手烦躁地抓着头发，“更何况，陶静也不可能过来。我上次给她打电话时她就说自己已经离开S市了，她上的一个新户在H市，双胞胎小姑娘，一个月一万好几，凭什么回来接咱们家的烂事？”
“是啊。”
我一边整理东西，一边说：“上次划车的事，是我不好。我误会陶静和你妈妈了。”
徐阳叹气：“说这个干嘛，其实，要不是你闹那么一下，我妈也不至于送医院检查。肯定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得了这么重的病。不过，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她也不肯去治。”
我把小宝的衣服裤子送到里屋，打开最里面的一个柜子。
他来家里这么久了，我都没有认认真真收拾过这里。
现在既然已经打定了决心要养他——
可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里面有一个白乎乎的塑料袋。
拽出来，里面竟然是一个乳胶靠垫？！
还有一张购物小票，正是丫丫出事那天的日期。
原来，于秀今天跟徐阳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她不是去打麻将，而是被邻居怂恿着去楼下买直销品。
虽然，后果都是造成了我永远失去女儿的悲剧……
徐阳进来问我：“你怎么了？”
“没事。”
我把孩子的衣服和靠枕都塞了回去，摇摇头，继续去收拾包。
小宝在于秀那边住了还几天，东西不少。
我把打预防针的本拿了出来，查了下里面的东西，还有出生证明什么的。
想起问过保险的事，我把出生证明单独拿了出来。
啪嗒！
一个红色的本本跟着掉在了地上。
我吓了一跳，捡起来一看，竟然是一本房产证！
房本上的名字是于秀的，仔细看了看，原来是他们在老家的那套两室一厅的公寓。
“徐阳，你家房本怎么在这儿？”
我问。
徐阳正在厨房准备煮面，闻声凑过来：“我妈那个房子？”
“是啊。”
我翻了翻：“就这本，跟小宝的出生证明放在一起。你妈把这个本子给我们装过来干什——哎？什么东西？”
房产证里甩出来一张纸，像是那种老式的信纸。
我捡起来，定睛一看，呼吸差点窒住！
“这是——”
我看了看凑到我身边的徐阳：“这是你妈妈写的？”
信纸上，洋洋洒洒了一大篇黑色的手写笔迹。
我的目光首先落在的，是标题「遗嘱」这两个字。
徐阳点点头：“是我妈写的，是她的字。”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把信纸递给徐阳。
“你妈妈留遗嘱了，给你吧。我不看。”
说着，我起身就要回屋。
可是徐阳却一把将我拉住了：“崔曦，这是给你的。”
我一愣，但见徐阳的眼神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于是我凑过去，一眼看到遗嘱下面的开头称呼。
确实是只有「崔曦：」这样的字迹。
于秀留了一份遗嘱，还是专门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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