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逢迎

乔尔秘书部的实习生开展为期一周的培训，今天先清点人数，发工服、工牌，分配岗位内容，明天乘坐大巴出发，去外地集中培训。
寝室洗手间的水管坏了，管道不停喷水，程茉拎了水盆去一楼公共洗漱房洗头发。
洗漱房在室外，顶棚是水泥糊的，南、北有墙，东、西是出口和入口，搭建了一个长方形的筒子平房，最近气温低，水龙头冻了，水不热，程茉哆哆嗦嗦洗完的。
宿管阿姨拖了一个垃圾袋，经过洗漱房门口，“程茉！你哥哥！”
她弓着身拧发梢的水，“我哥哥？”
“大高个，你发烧送你回宿舍的！”
程茉马上直起腰，水珠沿着额头淌下，她用毛巾胡乱一擦。
周岭方靠着一棵歪脖子槐树，树后是结了冰的情侣河，他穿了白色大衣，系着深色的格子围巾，在打电话。
时不时瞥一眼这边。
阳光温暖，照得他英气刚毅的棱角也柔和了不少。
程茉继续擦头发。
他打完电话，手机揣兜里，走过来，“没看见我？”
“看见了。”
“宿舍楼下怎么没有你的车。”
周岭方那辆奥迪A6她一直没开过，还在4S店，催她去取车了，但周家这几天事情多，她没腾出空。
“我下周二取车，要出差。”
她端起塑料盆泼了水，盆立在墙根，转身要走。
周岭方拽住她，“为什么没住老宅？”
程茉小声，“周叔叔和周阿姨没在家。”
他微眯着眼，带点危险，“避嫌是吗。”
“再有出格的，被保姆撞见了...”她愈发小声了，“会向周阿姨汇报的。”
又一通电话打进来，周岭方直接摁掉。
“学校你最好也别来了。”程茉偷偷看他反应，又怕，又慌，“周阿姨怀疑是我班里的女生，万一她调查，查到我...”
男人神情不大好，阴森森的，不过他抑制住了，“耿世清提前回本市了。”
程茉所有没讲完的话哽在喉咙。
堵得她一阵懵怔。
“中午耿家夫妇到周家做客，我接你回去。”
她仿佛被几颗钉子钉在原地，血液一点点凉透，完全动弹不了。
周岭方神色依然是清清淡淡。
程茉的印象里，他贵公子的气度从没崩塌过，更没失态过，床上动情之际的粗犷狰狞不算数。
她调整了情绪，“你送我回去，那你进门吗？”
“没想好。”周岭方不给确切的答复，像是吊着她，逼她开口求他。
“程茉，我帮你请假吗？”安然从食堂出来，叼着包子，在入口没往里走，也没往里瞧。
“请假——”程茉欠了欠身，朝外喊。
“你再请一次市场营销就挂科了啊！”教学楼距离洗漱房很远，安然提醒完她，一路狂奔去上课。
程茉跟着周岭方走出学校。
红旗L9仍旧停在老地方。
特隐蔽。
像他们之间这场见不得光的情事。
既刺激，又背德。
程茉下意识望向后座，昨晚项链的盒子搁在座椅上，他下车没拿，这会儿没了。
“你从华家来吗。”
周岭方调头驶出大学城街，“嗯。”
果然是给华菁菁了。
千万天价拍下的项链，给名义上的未婚妻是理所应当。
给她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妹妹陪嫁，才奇怪。
车上开了广播，一男一女在吵，女人指责男人变态，家暴，男人指责女人出轨、不贤惠。
主持人劝和，女人哭诉苦衷，男人的左臂和右腿残疾，是娘胎的病，从小遭歧视，心理扭曲性情狠戾，婚后经常发脾气，摔砸家具，日复一日打骂她，家暴不易取证，离婚也离不成，她煎熬了十多年身心俱疲，和单身的邻居大哥好上了。
男人得知她出轨，险些把她打死，尽管救活了，需要终身挂着尿袋。
广播里的女人哭一声，程茉的眼皮抽搐一下。
听得她心惊肉跳。
“你在播什么？”
周岭方扶着方向盘，一张脸无波无澜，“纪实采访。”
“换台吧。”
“学一学她的自救方式，对你有好处。”他不换，反而调大了音量。
程茉浑身在颤，分不清是恐惧，是生气。
“周岭方——”她牙齿磕绊，叫他名字也断断续续。
他拐出十字街口，踩了刹车。
抄起置物柜的烟盒和打火机，沉默下去，“砰”地甩上车门。
程茉抱紧自己，上半身伏低，蜷缩成一团。
广播中的男人和耿世清的情况如出一辙。
权贵高门最忌讳家丑外扬，真轮到她倒霉了，报警耿家也会压下，即使耿家顾虑她背后是周家，三年五载的耿世清不敢怎样，十年八年呢，周淮康夫妇死了呢。
程茉平复着心情，许久，扭头看周岭方。
他是不爱抽烟的，这段日子每天都抽一两支了。
泊车的位置是顺风，烟雾刮进车厢，混合着他衣服的浅香，形容不出的一股味道，在弥漫。
“考虑好了？”他掐灭烟头，侧身上车。
关闭了广播和车窗，安静只听得到呼吸声。
程茉一言不发，抓着车顶的平安结。
周岭方有耐心，一边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一边等。
等了七、八分钟，他抬起手。
中国结的红穗子在程茉指缝间流泻，她的长发在周岭方手指间穿梭。
这一幕岁月静好，却又充满欲望与割裂。
“是你的答案吗。”
程茉肩膀克制不住的起伏。
“选择了哪条路，自己别后悔。”周岭方毫不留恋收回手，发动车子，直奔老宅。
......
耿家夫妇相当重视这次见面，程茉进家门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客厅了。
门一响，耿夫人立刻起身打招呼，“周公子。”
周岭方大步迎上她，“耿先生，耿夫人，让你们久等。”
耿夫人笑，“应该是辛苦周公子跑一趟了。”她越过屏风，盯着玄关的人影，“是茉儿吗？”
“茉儿，进屋啊。”周夫人在主位，也探头催促她。
程茉明白逃是逃不掉了，既来之则安之。
她走进去，站在周岭方身后，随着他称呼耿家夫妇。
“茉儿，错了。”周夫人纠正，“是耿叔叔耿阿姨，你那么称呼多见外啊。”
周岭方也回头凝视着她。
她张了张嘴，没出声。
“耿夫人见笑，茉儿脸皮薄，初次见到世清，她认生。”周岭方打了圆场，耿家夫妇自然不计较了。
角落的单人沙发上横着一副拐杖，耿世清坐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