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瘾

我跟吴凌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荣域总裁办时，却从秘书口中得知周庭柯不久前离开办公室的消息。
下命令让我们过来的是他，但我们人到了，周庭柯却避而不见，答案可想而知。
我没在意，吴凌却气得够呛：“堂堂一个荣域总裁，为了个林杳杳，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这么多年，我也没见过周庭柯这么宠着谁。
而现在我们要着急的，是如何应对建议书带来的麻烦。
周庭柯可没林杳杳那么好搪塞。
吴凌闻言马上冷静下来，瞥了一眼接待室外的女秘书，说：“看我的。”
五分钟后，她顺利地从秘书口中套出了周庭柯和林杳杳的去处──公司餐厅。
估计两人还没吃饭。
吴凌提议主动出击。
“态度放诚恳些，脸皮放厚些，”吴凌提醒我，“实在不行，我们也学学林杳杳，演一演苦肉计。”
我顿时哭笑不得。
你愿意演，但也得看周庭柯愿不愿意看。
餐厅处，我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周庭柯和林杳杳。
两人面对面坐着，周庭柯背对着我们，腰板挺直，看不到面上的情绪，而林杳杳眼圈泛红，小脸儿上的妆略有些花，怎么看，都像是受极了委屈的模样。
别说周庭柯了，我看了都不免有些动容。
就在我跟吴凌准备上前时，只见林杳杳忽然夹起餐盘里一块冬笋，递到了周庭柯的嘴边。
“学长听我唠叨了那么多，一定觉得很无趣吧，”小甜嗓音娇软可爱，“来，奖励一块冬笋。”
林杳杳说这话时眉眼弯弯，配上那张有些哭花了的小脸蛋，颇有一副勉强打起精神的可怜感。
受了委屈却佯装坚强，谁看了不心疼呢。
我本以为周庭柯会毫不犹豫地吃下嘴边的冬笋，但下一秒，却见男人招呼后厨，给林杳杳添汤。
也是，到底是公共场合，周庭柯可以不顾及自己的名声，总得替小姑娘着想。
正当我跟吴凌窥探剧情发展时，林杳杳却瞧见了我们。
她满脸迷惑道：“音洛姐，吴总，你们怎么在这儿？”
林杳杳的声音唤来了周庭柯的视线，男人默默地侧过身，乌沉的眸子静静地看过来，随即皱起了眉。
显然不大待见我们两个不速之客。
“周总，林经理，”吴凌面上堆着笑，“听说两位还在用餐，这不巧了，我跟白经理也没吃呢，可以拼桌嘛？”
这个台词有点出乎我意料。
想着中午被咽下的那碗盖浇饭，我略感心虚。
林杳杳倒是马上接腔：“这个点了，吴总还没用餐吗？”
吴凌演技大爆发：“正准备吃呢，这不周总一个电话召唤，我跟白经理可是一刻也没敢耽误，马上就过来了。”
林杳杳好奇地看向周庭柯，小声道：“学长怎么……”
周庭柯瞥了我们一眼，不咸不淡道：“只怕我们荣域的餐厅，不合两位的胃口。”
他话里有话，直接给吴凌噎住了。
周庭柯平日里不怎么待见我可以，但当着林杳杳这个下属的面这么下吴凌面子，实在是说不过去。
于是我一不做二不休，自然地拉开周庭柯斜对面的椅子，和气道：“周总多虑了，我跟吴总胃口一向很好，不挑食的。”
于是我们四个人神奇般地，坐在了同一张餐桌上。
我点了两道素菜，装模作样地吃了几口，味道还行，但我没什么胃口。
林杳杳笑呵呵道：“音洛姐，你真的应该早点来的，我们后厨做的狮子头才是一绝，有时间你再来尝尝呀。”
她用词很微妙。
“我们后厨”几个字，将我和吴凌划在了她跟周庭柯之间。
吴凌也听出了这一点，调侃道：“林经理都代表荣域亲自发出邀请了，我跟白经理又怎么忍心拒绝呢。”
林杳杳神色一滞，轻轻地咬了咬唇，说，“吴总，我不是那个意思。”
眼看着吴凌拧眉，我干脆直奔主题：“周总这么着急叫我们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吧？”
我话音刚落，就看到林杳杳放在桌下的那只手，明显地蜷了两下。
周庭柯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说，“白经理言重了，经过昨天的晚宴，圈里都知道有一位备受Stack青睐的新锐软件工程师叫白音洛，我区区一个投资人，哪敢谈什么吩咐。”
他声线很稳，平铺直叙到没有一丝波澜，但字字句句，却都在讽刺我。
“周总说笑了，”我公式化一笑，说，“不过都是些虚名，哪有周总您真金白银来的实在，你放心，不管到何时，荣域都是我们的大恩人。”
不就是打官腔嘛，我也会。
周庭柯似没料到我早有应对，冷嗤一声，说，“可白经理做的，远没有说得好。”
“周总指的是？”
“白经理何必明知故问。”周庭柯直接戳穿我，黑眸里带着质问。
我没打算绕弯子，严肃道：“周总，我们从来没想过敷衍你跟林经理，但如今贸然去改人物形象和人设，并不合适。”
周庭柯抬眸，说，“那把金融系男主设置成舔狗形象，就合适了？”
我顿时无言以对。
我当然不会告诉周庭柯做这种设定前我的确是带着那么一点私人恩怨的，但这款游戏开发到今天，我们也只是就事论事。
吴凌也察觉到了周庭柯的不快，解释道：“周总宰相肚里能撑船，相信不会真的以为我们在影射您吧？”
周庭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说，“白经理似乎很不待见这个角色。”
我心中突然警铃大作：“我……有吗？”
“舔了几年都舔不到心爱之人，主角却还是锲而不舍，呵，换做白经理，你会吗？”
我又被噎了一下。
是啊，我会吗？答案在周庭柯这里昭然若揭。
我有种被周庭柯公报私仇的错觉。
而周庭柯继续咄咄逼人：“这个设定太脱离现实了，毕竟，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待。”
这话说得挺严重了。
人家林杳杳只是要改游戏主角人设，而周庭柯，直接给它定义为脱离现实。
倒也符合他一向冷静自持的个性。
我耐心解释道：“周总，正因为现实中不存在，所以我们才要在游戏里满足用户幻想。”
“呵，幻想。”周庭柯重复这两个字，讥诮道：“白经理还真是很懂用户需求。”
看着周庭柯眼里的鄙夷，我再次接不上话。
吴凌则在一旁打圆场：“听出来没，周总这是认可我们的工作能力呢。”
睁眼说瞎话，我只服吴凌。
周庭柯却依旧盯着我：“白经理如此煞费苦心，周某真的，自叹不如。”
倒是没有否决的意思。
一旁的林杳杳也听出了这一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怯懦道：“周总，音洛姐，对不起，建议书的事是我考虑不周，多此一举了。”
她说完紧咬着唇，一副隐忍不发的样子。
好像下一秒，眼泪就会从眼眶里蹦出来。
周庭柯也瞧见了，他缓了缓语气，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比如人物形象这一块，确实如此你说，很粗糙。”
此言一出，我跟吴凌皆是一愣。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我便听到周庭柯说，“主角原画全部重新定义，找一位有名的原画师过来操刀。”
“周总，这……”我顿时应接不暇。
我们从未质疑过糖糖的画工，但你看，周庭柯三言两语，就把她一直以来的努力全部否决了。
“逍遥客怎么样？”周庭柯打断我，黑眸落在林杳杳脸上，用着宠溺的口吻询问道：“你不是一直很喜欢他的作品吗？”
林杳杳暗沉的脸上闪过一抹欣喜：“喜欢是喜欢，但逍遥客，一定很难请吧？”
我的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逍遥客，那位在游戏原画师里出了名的鬼才大佬，神龙见首不见尾地存在，又哪里是我们能接触到的人物？
更何况到目前为止，压根没人见过他老人家的真面目，我们到哪里去请？
可紧接着，我便听到周庭柯说，“白经理，没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