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这叫采花贼？

公孙大娘不知道他去找她。

所以他占据了优势。

就在他在西园转悠时，突然看见一个老太婆从树影下走了出来。

一个很老的老太婆，穿着身打满补丁的青色衣裙，背上就好像压着块大石头，好像已将她的腰从中间压断了。

她走路的时候，就好像一直弯着腰，在地上找什么东西一样。

“糖炒栗子!”

“刚上市的糖炒栗子，又香又热的糖炒栗子，才十文钱一斤。”

陆小凤见状，心生同情，说十两银子一斤就买两斤。

老婆婆没想到还有这种人。

“二十两一斤我也肯卖!”

她当即说道。

一个人年纪老了时，为什么总是比较贪心？

“但我有件事让你帮忙！”

陆小凤不在乎钱，笑着说道。

老婆婆苦笑：“像我这样的老太婆，还能帮大爷你做什么事？”

“这件事只有你能做!”

“为什么？”

“因为你的腰已弯了，本来就好像是在地上找东西一样，所以我要你去替我找样东西!”

“找什么？”

“找一个穿红鞋子的女人，红鞋上还绣着只猫头鹰。”

老婆婆笑了。

这种事叫她做，正是再合适也没有的了。

她就算钻到别人裙子底下去，别人也不会疑心的。

她接过了银子，眼睛已笑得眯成一条线：“大爷你在这里等着，一找到，我就回来告诉你。”

“你若能找到，回来我再买你五斤栗子。”

老婆婆高高兴兴地走了。

陆小凤更开心，不但开心，而且得意。

只有他这种聪明人，才会想得出这种聪明主意。

他忽然发现自己实在是个天才。

……

天才往往是比较短命的。

陆小凤剥了个栗子，准备放进嘴，却忽然想起了薛冰。

薛冰最喜欢吃栗子。

他记得那天很冷，他的手都冻僵了，薛冰就拉着他的手，放到她怀里去。

直到现在，那种甜甜的温暖，仿佛还留在陆小凤的指尖。

可是她的人呢？

陆小凤吃不下去了，叹了口气，用衣角兜着的栗子，撒了一地。

他闭上眼睛，不过却还眯开着一条线。

他看到那个老婆婆又出现了。

他还以为老婆婆找到了人，结果却看到对方昏花的老眼里，竟似在闪动着一种刀锋般的光。

他脑海中顿时划过一道灵光。

老婆婆朝他走来，他忽然发现对方走路的样子虽然老态龙钟，但脚步却很轻。

她穿的裙子很长，直拖到地上，盖住了脚。

“她脚上穿的是什么鞋子？”

陆小凤突然张开了眼睛，瞪着她。

这老太婆没有吃惊，还眯起眼笑了笑，“这地方好像没有穿红鞋子的女人！”

“有，我已找到了!”

陆小凤看着老太婆，“就是你!”

老太婆忽然笑了。

她的笑声如银铃，比银铃更动听：

“陆小凤果然不愧是陆小凤!”

“你知道我是陆小凤？”

她笑着，已经从篮子里抽出双短剑，剑上系着鲜红的彩缎。

就在陆小凤看见这双短剑的时候，剑光一闪，剑锋已到了他的咽喉。

好快的出手!

好快的剑!

陆小凤不敢出手去接，他怕剑锋上有毒。

他的人忽然间已游鱼般滑了出去。

不但反应快，动作更快。

可是无论他的人到了哪里，闪动飞舞的剑光立刻也跟着到了哪里。

剑光如惊虹电掣，木叶被森寒的剑气所摧，一片片落了下来。

转瞬间又被剑光绞碎。

陆小凤已被逼出了冷汗。

他本以为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已是世上最可怕的剑客，他想不到世上还有个这么样的人。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爧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这里虽没有如山的观者，但陆小凤面上的颜色的确已沮丧。

连十五的明月，似也被这森寒的剑气逼得失去了光彩。

难道这就是昔年的公孙大娘，教她弟子所舞的剑器？

陆小凤这才知道，剑器并不是舞给别人看的，剑器也一样可以杀人。

他现在就随时都可能死在这剑器下。

红缎带动短剑，远比用手更灵活，招式的变化之快，更令人无法思议。

陆小凤的衣襟已被割破，人已被逼得贴在树干上，“哧”的一声，剑风破风，两柄短剑如神龙交剪，闪电般刺了过来。

这里已是退无可退的绝路。

然而陆小凤最擅长死中求活，他躲过他这致命一击，反手将一条剑柄上的绸缎切断。

公孙大娘一击不中，立刻远遁。

月光下。

陆小凤终于看到了公孙大娘的脚。

红鞋子！

陆小凤追了上去，却竟无法追上。

无论他用多快的身法，他们之间始终保持着四五丈远。

江湖中以轻功著名的高手，陆小凤见过不少。

除了变态得不是人的江狱，司空摘星就是其中轻功最高的一个。

阎铁珊、霍天青、西门吹雪、老实和尚，这些人也都不弱。

但此刻在前面逃的若是这些人，陆小凤说不定早已追上了。

他忽然发现这个“老婆婆”非但剑法可怕，而且也是他前所未见的轻功高手。

他一路紧追不舍，却在闹市追丢了。

不是他轻功不行。

而对方喊救命。

他被见义勇为的人挡住了。

“可恶！”

陆小凤心中恼怒，却又无可奈何。

这时，蛇王的手下告诉他有薛冰的消息了。

陆小凤跟着过去，来到一处偏僻的院子。

他进入房间却没有见到薛冰，而是看到了金九龄。

金九龄手中拿着薛冰的衣服。

他告诉陆小凤，薛冰就是被对方抓走了。

而住在这里的人可能就是绣花大盗。

因为这里有很多各种各样用来易容的衣服，但却只有一种鞋子——红鞋子。

而薛冰显然是被红鞋子的人转移时，嫌她身上的衣服碍眼，给薛冰换了衣服。

可惜金九龄却不知道，花满楼的鼻子很灵，江狱的鼻子很灵，而陆小凤最擅长学习。

所以陆小凤的鼻子也很灵，虽然比不上江狱和花满楼。

但他可以肯定，这些衣服根本不是公孙大娘穿过的。

不过陆小凤也只是有些疑惑。

当他回去找蛇王时，却发现蛇王被红绸缎勒死了。

这红绸缎是公孙大娘系在剑柄上的那种。

但陆小凤却发现了两个疑点。

一是屋子里没有燃灯，证明蛇王是在天黑之前死的，证明他还没有准备燃灯时，就已遭了别人的毒手！

而公孙大娘既然要蛇王晚上去西园赴约，又怎么可能在天黑之前就把蛇王杀了。

二是，公孙大娘的红绸缎在交战时被他斩断了，公孙大娘短时间内是找不到那种绸缎的。

他怀疑有人想要嫁祸给公孙大娘，而这个人很可能是金九龄。

只有金九龄能够做到这些。

但他没有证据。

一切都只是猜测推测罢了。

离开蛇王家，陆小凤突然看到老实和尚。

老实和尚看到陆小凤就想溜。

因为遇到陆小凤就倒霉。

上次遇到不仅被江狱抓，还在地上爬。

“今天我保证不会让你爬!”

“不爬也许更倒霉，和尚这一辈子只怕遇见两个人，为什么今天偏偏又要我遇见你!”

老实和尚一叹，而另一个不想遇见的则是公孙大娘。

陆小凤精神一振，连忙追问公孙大娘所在。

“你为什么要问？”

“因为我要找她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