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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问得有些突兀，让陈情没由来愣了一下。

很快反应过来，李贵安指的是什么，神色冷漠回道：“未曾。”

李贵安蹲在一个卖水果的小贩前，看着竹篓里黄澄澄的枇杷，询问几句，撩起衣袍，认真挑选枇杷。

“那可惜了，若我侄儿那日见到您，兴许就不会死了。”

李贵安挑好枇杷放进秤盘里。

小贩一称，二十文，李贵安付好钱，照旧撩起衣袍，装枇杷。

“怎么会？李公子只是痴傻而已。”

陈情默默看着他这些动作，不动声色地搭话。

“是痴傻，只是回家的时候，没看住，掉进河里淹死了。”

李贵安拿起一颗枇杷，用牙齿剥皮，百忙中，回了一句话。

皮剥好，整颗枇杷放进嘴里。

“好甜。”

果肉饱满，一口爆汁。

甜而不腻，细嫩爽滑。

大明的水果，果然比我们好吃。

“那真可惜，我看着李公子一表人才，若没出这场意外，相必也会成为人中龙凤。”

陈情抹掉脸上被溅到的果汁，昧着良心夸奖。

大概是当锦衣卫久了，经历了许多麻木的事，他心里听到这些话，有点震惊。

但是平复的快。

“并不会。”

李贵安连剥几个枇杷放进嘴里，口齿含糊道：“他资质愚笨，又非嫡子，这次入京，不过是个筏子。”

陈情：“？”

陈情怀疑李贵安说错了。

忍不住看向他。

李贵安吃相确实不好，本来一张脸就胖，还不停往嘴巴里面塞东西，撑得脸更大更圆，难看至极。

“我们君主想与大明永结秦晋之好，不知吾皇态度如何，便先将贡女带入京城，再由小辈前去请罪告知。”

“若吾皇不反对，收了贡女，也算成全我们君主心愿。”

“若吾皇不喜，最多是一顿责罚，我们也能明了吾皇态度。”

李贵安把买的枇杷全部吃完，嘴巴边黄了一圈，他随手用袖子擦干净，道。

陈情越听越糊涂，不知道这李贵安是不是喝了三两假酒才出门的，这种谋算也能有，还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李贵安摇摇头，脸上泛起自嘲的笑：“没想到两种结果都不是，也算那小子运气不好，白白丢了一条命。”

说罢，李贵安看向陈情，“若那日，他见到镇抚使大人，兴许，结果就不一样了。”

李贵安的眼神，透着狐狸般的狡黠，他明明在笑，你却感觉不到他脸上有任何笑意。

反而有种笑里藏刀的既视感。

陈情挑了眉毛，道：“的确可惜，那日，我从会同馆回来，就去了明哲书院，倒没遇到什么人。”

“可我听旁人说，那日，我那侄儿，确实见到了镇抚使大人？”

李贵安笑意不减地看着陈情。

陈情摸摸自己的脸，道：“看来我真是长了张大众脸，竟然有人认错。”

李贵安一怔，没成想陈情会这样回答。

短暂的沉默后。

他朗笑出声，道：“镇抚使大人真幽默。”

“李大人也不差。”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绵里藏针，柔中带刚。

不知不觉，走进另外一条街。

这一条街，人流较少。

商户开着门，意泰闲闲的整理摆放在外面的商品。

小贩稀稀疏疏，相隔甚远，卖的东西也大致相同。

没人来买，他们都很无聊，隔空絮叨几句，打发时间。

“找到了。”

李贵安快步向前，走到一个小贩面前，蹲下身子，道：“老伯，再给我四枚青团。”

小贩头发花白，反应迟钝，听了李贵安的话，好久才抬起头。

浑浊的眼珠左右晃动，溢出一丝困惑，看向李贵安，“什么？”

小贩沿街而坐，身前是一张长桌，桌腿锯短许多，摆在地上，刚好到他胸口位置，方便照看摊位情况。

长桌上摆着十多个三层高的蒸笼。

蒸笼没盖蒸笼盖，里面的东西全部展示在人前。

有青团、凉糕、枣饼、糖卷、窝头，烧饼等一系列冷食。

李贵安指着青团，再次道：“老伯，我要四枚青团。”

与小贩交流同时，李贵安不忘回头告诉陈情，“这老头的青团真好吃，我中午时买了一圈，就他家的最好吃。”

陈情看向小贩。

虽然小贩低着头，神情有些恍惚。

但陈情还是认出了他。

正是上午见到的宋广濂。

宋广濂上午的时候，还算结实，不知这会儿，怎么变得反应迟钝，不知所措。

“老伯？”

见宋广濂没给出任何反应，李贵安又叫了一句。

宋广濂“啊？”了一声，再次抬头看向李贵安，道：“你说什么？”

李贵安似乎很有耐心，指着蒸笼里的青团，说：“老伯，我要买四枚青团。”

怕宋广濂听不见，李贵安特地大声说话。

“啊，要这个啊，”

宋广濂后知后觉点点头，拿出牛皮纸平铺在桌子上，夹了四枚青团放在牛皮纸上，纸合上四角包好，用细绳捆住，送到李贵安手边，“十二文钱。”

李贵安接过，大方给了宋广濂二十文，继续高声问道：“老伯，中午的时候，您还记得我跟您说的话吗？”

“什么？”

宋广濂侧耳听声。

“我说，您还记得我跟您说的话吗？”

李贵安靠近宋广濂，身子前倾，压在桌上。

宋广濂可算听清，连忙摆手道：“我这里不卖画。”

李贵安无奈地笑了笑，道：“行吧，那我去别的地方买。”

李贵安站起身，跟陈情说：“这老头，耳朵太不好了，我还想学学他的青团怎么做都不能。”

“李大人入明，似乎对我们的美食很感兴趣？”

陈情笑着调侃道。

李贵安耸耸肩，道：“没办法，大明地大物博，吃穿用度皆为上上乘，我想多学点，带回家乡。”

陈情笑笑不语。

李贵安拿起青团，继续开始扫街模式。

宋广濂听到陈情声音，抬起头看了一眼，轻咳了两声，问道：“大人爱吃甜食吗？”

“爱吃。”

陈情蹲下身子，看着长桌上的冷食。

宋广濂伸手，拿起另一屉装青团的蒸笼，用牛皮纸盖上，系好绳子，递给陈情，“这是老朽的手艺，还望大人喜欢。”

陈情接过蒸笼，手指在蒸笼下面摸索一番，将卡在竹篾间的纸条，收进掌心，道了声，“谢谢。”

宋广濂看着陈情，认真说道：“大人，切勿与李朝人多交。”

“多谢提醒。”

陈情点头。

去而复返的李贵安在巷子口看过来，“镇抚使大人，这么快就逛累了？”

陈情站起身，继续跟随李贵安。

李贵安见陈情手里竟然是个蒸笼，道：“你怎么和我不一样？”

“老伯没听清，整屉给我了。”

“哈哈，这老头真可爱。”

调侃一句。

李贵安带着陈情继续四处乱逛。

他似乎对东市很熟悉，每次都能找到想买的东西。买完之后，还会跟陈情分享，然后就是花大价钱，要对方把秘方写下来。

他给的钱实在太多，对方无法拒绝。

短短几条长巷。

李贵安几乎收集满了所有商贩摆放的吃食做法。

心满意足把心思放在别的地方。

“大人，放风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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