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似黄花奈晚秋精彩章节

又走了两三里路，基本走的都是店铺林立的正街，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在街道交汇的街心，还有杂耍卖艺的。青黛出门少，也就去过家附近的书肆、成衣铺、点心铺等，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看的眼花缭乱的，李茂护着她的包袱，一直提醒她赶紧赶路，不要东张西望。青黛突然看到一个招牌，写着“衡芜堂”，这是杜衡的药房。青黛有心避过，便靠街道的另一侧走，但是又忍不住张望里面。好不尴尬，正和站在柜台后面，漫无目的往外瞧的杜衡对上了眼睛。杜衡眼睛一亮，脑子虽没有反应过来，人却已经冲了出来。

“青黛”，杜衡人已经冲到了面前，喊的却很大声。

青黛脑子还是懵的，李茂在旁边叫了声“杜掌柜”。青黛才反应过来，笑着点了点头。她觉得再叫人家衡哥哥，叫不出口。

杜衡和李茂打过招呼，向着青黛连珠炮似的问话。

“你们去哪里？”

“秦王府那边有一笔账，我们去问一声。”

“怎么是你来的。”

“我爹这几日累着了，身体抱恙。”

“没有大碍吧，有从外面请大夫吗？”

“无大碍，只是这几日奔波不得，所以只能我出来了。”

“正经过门口，进去喝口茶。”

“不了不了，还有很远的路。”

“听说你们和李家兄弟分家了？”

“是的，为了分家在银号贷了急钱，才四处要账。”传的真快，这里与康顺堂隔了几个坊。

“能支应过来吗？”

“能够能够。”

“那你呢......”

他自然是想问家里有没有考虑青黛的婚事，但问出口也觉得自己可笑，家里刚刚起变故，怎么会这么快，而且真有，青黛也不好跟他讲。

青黛自然能听懂杜衡的意思，只是笑着说：“我挺好的，照常在账房里。”

“药房生意好么，我听说你医术比前两年精进了很多，现在是治跌打损伤的圣手。”青黛问杜衡。

“还行，能混口饭吃，哪里谈得上什么圣手。”

青黛和杜衡告别，走远些忍不住回头望，他还站在原地，他药房的门口，这时站着个高高胖胖的女人，像个铁塔似的，抱了个孩子在手上，也在往这边望，大概是他老婆。“他自己也胖了些，大约自己看生意，太操劳了，比以前丑了。”青黛在心里说。自从上次他来柜台以后，他俩再没有见过，商枝出嫁的时候，他来吃过喜酒，喜酒是摆在丰乐楼的，青黛没有去酒楼。酒席摆过，大嫂王氏又回来嘲笑过青黛，说杜衡送的礼金少，根本不给青黛面子。

李茂来康顺堂不久，杜衡就离开了，但也知道青黛曾经看不上自己，看上了杜衡的事。两个人沉默着走路。

到秦王府附近，便不是喧闹的街市，都是深宅大院，高墙围着。巷道宽阔，可以并行两架马车，但是巷道上很肃静。李茂说，这一片有好几个王府，因这里离宫城不远。像晋王这样，赐的府邸在远远的积庆坊，就知道不得宠。

两个人到了秦王府侧门上，报了名号，说找林管事，一会儿里面的人出来说，林管事这会不得空，在陪着王妃打点行装，让明儿再来。青黛说，“烦请小哥晚些时候再帮我进去报一声，家里离得远，来一趟不容易。我就在这里等一等。”

秦王府这笔生意也是夏副使介绍的，秦王今冬要去西北巡边，督导地方军政吏治，要去两年之久，带家眷随行。夏副使到秦王府来看诊的时候，王妃说起西北风霜似剑，不知道一家老小可经受得住，又说到行装的预备，御寒的衣服是第一位的。夏副使就推荐了林昌化，正好王妃派的管事也姓林，天时地利人和，这笔生意也让林昌化分家更有底气。

青黛和李茂在那里等了两个多时辰，日头已经偏西。门房中间又进去通报了一次，说林管事还是不得空。青黛说，“吴先生说要来三五趟，今天果然白来了，人都见不着，还是赶紧回去吧，深秋天黑的快。”

两个人饥肠辘辘，商量着先去街面上买个饼吃。刚转过巷角，晋王和白小官人，还有其他几个随从，骑马经过，惊奇的喊“青黛，你怎么会来这里。”青黛和李茂赶紧跪下。在康顺堂，晋王也是直呼青黛的名字，习惯了，不觉得有啥。到了外面，被直呼名字，青黛感觉耳朵有点发烧。晋王跳下马来，伸手叫她赶紧起来。笑盈盈的问她怎么在这里。

“家父抱恙，不能出门，让我到这里找林管事办点事情。”

“你父亲厉害，秦王府的生意也做起来了。”晋王照例说话随意，“事情办好了吗？”

“说林管事今天不得空，没有见着面。我明天再来。”

“康顺堂到这里可不少路，再来一趟多费事。估计这会儿林管事有空了，我带你再回去问一声。”

“不了不了，明天再来也是一样的。”青黛害怕再去问，还有晋王陪着，显得是在催逼林管事，得罪了他。

晋王却不由分说，拉着他往正门去，青黛赶紧说，“些许小事，还是往侧门去的好。想来林管事是在后院，侧门也更便捷。”

“对，你说的有理。”仍然来到侧门，门房都认得晋王，慌忙跑出来好几个人，问晋王怎么走到侧门上了，晋王说，“本王刚出来，不用进去。叫林管事来一趟。”一会儿林管事就喘着气跑来了，是个白胖的老头，晋王也不等他询问，“康顺堂林掌柜的女儿，找你有事。”青黛赶忙上前行礼，称“伯父”。林管事忙不迭点头说，“对的对的，我和林掌柜说好了这几天来。我这就带她进去办，王爷您......”晋王一挥手，“你不用管我，带她去吧。”青黛赶紧跟在林管事身后，进了门，穿过一个小园子，就是在风雨连廊下绕来绕去，走了很久，两个人边走边说话。

“今儿王府里忙的脚打后脑勺，门房也不敢上去报。刚听说你是等了一天？”门房明明给他报了两次，林管事说没去报。

“没有，伯父，我晌午才来的。王府这么大，您在这里管事，肯定忙的。”

“你们康顺堂和晋王府同在积庆坊，是和晋王一起来的？”

“不是，是刚准备回去的时候在巷角遇到了晋王爷。我说明日再来也是一样的，王爷说这会府里应该消停些了，让我再来问一声。”

“你倒和晋王相熟的很。”

“王爷偶尔到店里照顾生意，所以认得我。”青黛斟酌着，想着应该是表现的不太熟为好。

到了王府账房，林管事让青黛在外间等着，自己进了里间。

青黛听见里间里有人在问林管事，怎么钱要的这么急，这么一大笔钱没有事先来报，林管事说：“这皮子要的也急啊，是王妃亲自吩咐的。满京城就她家有这么多现成的貂皮呢，今儿都已经在给王爷王妃缝制貂裘了。”后面就压低了声音，大概是在说青黛是晋王陪着来的。青黛想，怪不得父亲说的是先带三十两银子来，可能是让林管事来上面打点的。正想着林管事让进去拿银票，签了收讫的单据，又送青黛出去。

青黛等走到没有人的地方，从包袱里拿出那包三十两的银子，给了林管事，说请他喝杯茶。林管事推辞不肯要，说两家既认了本家，帮一把手自是应该的。青黛说：“一点心意，不值一提。等父亲大好了，定会再亲自来拜谢伯父。”林管事就收下了银子。到门口，发现晋王还等在那里。

晋王问青黛会骑马吗，青黛说不会，晋王和林管事说，“天马上要黑了，她用脚走怕是赶不上宵禁之前回到积庆坊。可方便套个马车送她一趟。”

“要得要得，我马上去办。”林管事喊人去赶马车来。

青黛连忙拒绝，我和茂表哥快步跑，四五刻钟能跑到，应该能赶在宵禁之前的，王爷不用麻烦了。”

晋王笑着说，“怀里揣着银票的吧，走夜路不害怕么？”

马车来了，让青黛坐车里，李茂和车夫并坐。吩咐车夫赶紧赶路。晋王又和林管事说，“若府里问起来，就说是本王的朋友。”林管事十分后悔刚收了青黛的银子，显然这两个人很熟。

青黛回到家，商枝正在门上等他们，她带着孩子回来看望父亲。商枝埋怨李茂：“大姐第一次出门，不知早晚，你是经常出门的，也不知道看着点，叫家里人担心。”李茂也不辩解，看着商枝呵呵笑。听说他俩中午没有吃饭，现在饿的晕乎乎，商枝赶紧去厨房给他们安排吃的。青黛先去看父亲，刘巧正念叨担心着怎么还没有回来。青黛说了经过，林昌化很高兴，病都轻了些。没想到运气这么好，碰到了晋王，一次就拿到了钱。林昌化夸奖女儿:“你做的很好，拿到了银票，还知道把三十两银子送给了林管事。”刘巧说，“既然直接拿了钱，干嘛还给管事的送银子，三十两也不是小数目。”青黛说，“结个善缘，兴许以后还能和秦王府做生意呢。”

商枝晚上就住在这边，吃了晚饭，叫青黛一起去看李美云，陪陪白芷。两个人穿过院子去李美云的屋里。商枝说，“这后院的房子横七竖八的，因是陆续买来的，只把中间的墙推倒打通，房子都没有修整过。现在他们搬走了，可以拆掉几处，把院子重新整理一下。”青黛笑着说，“分家父亲在钱庄是贷了三千两，今天已经把自己这么多年攒的私房钱，贴了一千两进来。还有两千两的大口子呢。钱庄的利息吓死人，且得倒腾几年才能抹平了，这院子一时半会顾不上。不过你出嫁后，今天还是第一次住在家里吧，从前都懒得回来住一晚，现在都想到整修房子了。”

商枝说，“他们搬走了，才有一点觉得这里是娘家。说到钱，大姐你怎么攒下了那么多银子，那镯子和戒指是人家送给你的吗。”

“我哪有那么多钱，也没有人送给我东西。”青黛把那天小翠的事情说了一遍。“我受她的启发，感觉家里也正乱呢，就让茂表哥带到你那。这事你不要和茂表哥提。”

“万一老鸨发现小翠的东西少了，逼问她，她把你供出来怎么办。”

“我也想到了这一层，当时心一软就应承了，现在也怕着呢。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取走。”

白芷见两个姐姐主动来看母亲，非常开心。商枝上前拉着李美云的手，说着劝慰的话。“不管是林家，还是李家，您都是主母。两个哥哥从前不肯上进，如今自己单过了，知道柴米油盐的艰辛，肯定会就此转性子，踏实的过日子。也算您李家开枝散叶出去，发展壮大了，母亲您有什么愁的。”又问房里的田妈妈，日常饭食吃的怎么样。青黛羡慕商枝会说话，嫁人后好像一下子变得很灵巧。自己是个锯嘴的葫芦，只是默默陪在旁边。李美云和商枝说，“难得你有心，回家还惦记来看我。你妹妹在我房里闷了一天了，带她去你大姐房里，你们三个人说会话吧。”

三个人出来，白芷说，“父亲也病了，我今天还没有过去。”于是又转到林昌化房间里，林昌化看三个女儿齐刷刷来问候，两个儿子影都没有，叹了口气。跟青黛说，“你去把长留放出来吧，让他阿娘好好管教他。你也不要只顾着员峤，对长留不闻不问。”这怎么责备到青黛身上了！旁人听了，觉得是林昌化气头上，一句顺嘴的话，青黛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在心里反驳了父亲一万句，但是嘴上一句都说不出来。

青黛去柴房放了长留，让明天照常去私塾。她有心想说句，父亲被你气病了，你去说几句宽慰他的话吧。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父子关系，远胜过父女关系。

到青黛房里，三姐妹逗弄商枝的女儿毛毛玩，青黛说，“我看茂表哥对你是真好，那天那么晚还要赶回家去，说晚上要起来帮忙哄孩子。也不嫌弃毛毛是女孩，疼爱的很。”

商枝说，“要不是父亲把我嫁给他，他要打光棍，老大的年纪才有老婆孩子，自然会珍惜些。”

白芷也很羡慕商枝，希望自己出嫁以后夫君能和茂表哥一样。

青黛把昨晚吃饭的情形和她们说了，长留不想做大夫，也不想管生意。“也许我还得等着员峤长大呢。”青黛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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