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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玉难得一夜无梦，迷迷糊糊间，还想再次睡去。

“玉儿，别睡了，起来吃饭吧！”外面响起好听的声音。

唰的睁开眼，润玉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在屋里。房间里没什么奢华的摆件，古朴大方又不失典雅，比璇玑宫里的空旷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他扬声应道：“仙上……哥哥，马上就来！”

润玉快速梳洗完，用发带束起头发，再整理好衣服开门出去。原来他是睡在昨天看到的木屋里，木屋前有桌椅，已经摆好碗筷。

雪凋正在盛汤，一袭青色衣衫，乌发用一根墨绿色绳子半扎着，绳子尾端有几颗小木珠，看起来漂亮极了！

润玉接过他手里的汤小心放好，看向他的眼睛，火红色的琉璃一样的眼眸，在清晨的薄雾中朦胧又剔透。他昨天没好意思问，现在见他可以正常视物，忍不住好奇：“哥哥，你昨天为什么要用白绫覆目呀？”

雪凋不以为意道：“种族特性，天生畏光，所以阳光出来后，就要把眼睛遮住。就像你属水，天生不爱往火气重的地方去一样。”

“哦，那我明白了！”见他没有要说自己种族的意思，润玉自然地转移话题，“我们早餐吃得这么丰盛吗？”

桌子上摆满了吃的，好多东西他都没见过。

雪凋给自己盛好汤，一边用汤匙搅拌，一边说：“你先使劲吃，把自己塞得饱饱的，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润玉原本觉得自己占了便宜，蹭吃蹭喝蹭湖水，心里盘算着怎么还，这下一听可以干活，顿时高兴起来，忙问：“什么活呀？我一定好好干！”

雪凋示意他先吃饭，见他乖乖开始喝汤，才开口：“我打算在后山种些龙涎草，你不是应龙吗？你来种正合适。”

“龙涎草？”润玉为难道，“我口水没那么多。”

雪凋噗嗤笑出声来，见小崽子略有不满的神色，止住笑：“名叫龙涎，却不是口水浇灌，你需要用龙气滋养，使其慢慢长大。花有五色，我只要最好的白色，可不简单哦！”

“没问题，吃完饭我就过去种。”润玉认真地点头。就是困难才能体现自己的价值，证明自己不是在吃霸王餐！

雪凋挑眉，不停地给他夹菜劝吃，喂得小崽子肚皮溜圆，这才停下筷子。

一起喝完消食茶，雪凋带着润玉去后山。他趁着小崽子睡着的时候，整理出大概一亩大小的地。他看出来了，不给这小崽子找点事做，估计不会心安理得地待在这里。

润玉噔噔噔跑过去，地已经翻过了，细腻的黑色土壤松松软软，带着一种泥土特有的味道。

他抬头问：“哥哥，龙涎草种子在哪里呀？”

雪凋袖子一挥，一个麻袋出现在润玉面前，说道：“所有种子都在这里了，我也不会挑选，你自己判断哪些种子能用，哪些不能用。你以后的任务就是给我种白色的龙涎花了，做得到吗？”

“嗯！”润玉蹲到麻袋边上，解开绳子，一时惊呆了！

龙涎草的种子非常非常小，只有早上吃的饼上的芝麻那么大，足足一麻袋。天啊，种子好多啊！

他高兴地捏了一小撮，起码有七八粒，放在左手手心里，闭上眼，感知种子的信息。

半晌，他疑惑地看着这些种子，怎么什么都感知不到呢？他虽然不是青龙，不擅长种植，可是在人界还是可以模糊感知到植物的生机的。

雪凋见小孩开始琢磨种草，也不打扰他，悄悄离开，回桃树上睡觉去。

润玉试了几次，无奈地放弃感知，左瞅瞅右看看，哥哥不在。

身形一晃，一条幼龙悬空漂浮，在麻袋上空盘旋。经过玄水湖的浸泡，龙形已经恢复正常的色泽，细细长长的身子，白色的幼角宛如白玉，柔软的鬃毛一直延续到尾巴，银白色的鳞片在晨曦中微微反射着光，煞是美丽！美中不足的是，有几块破损的鳞片和脖子下面的疤痕，像是一幅山水画上滴了几滴墨水，看起来很是突兀。

润玉一向是自卑的，总觉得自己龙形惨白狰狞，甚是丑陋。要是哥哥还在，他肯定是不会化为龙形的。

果然，应龙状态的他可以隐约察觉到种子生机不一，有的已经死了，有的生机微弱，有的生机蓬勃。

就是他的爪子控制不好，无法那么精准的挑出芝麻大小的种子。

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雪凋就看到小孩微微发红的眼尾，睫毛一绺一绺的。他也不问，盯着小崽子吃得饱饱的，继续睡觉去了。

润玉松了一口气，幸好哥哥没问，太丢人了！下午继续死磕挑种子。

他用了一个笨办法，摘一片阔叶，把种子薄薄铺了一层，化为龙形分辨好生机情况，再化为人形用手将种子分类收纳。

来回变换形态很耗费灵力，很快，他又一次化为龙形时，一个眩晕跌落在地上。

“嘶——”他想捂住脑袋，可是龙爪子太短，够不着，只能用尾巴按着脑袋抽两下，想要缓解头晕。可惜脑子不好使的时候，尾巴控制力也就不咋地，尾巴这么一抽，眼前陷入黑暗，脑袋砸在地面上传来闷闷的痛，不疼，但是晕乎乎的，很快便不省人事。

竟是把自己抽晕了！

“哈哈哈！”雪凋躺在桃树上笑得不行，他的神念覆盖整个无题坞，润玉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顾忌小崽子的面子，他干咳一声，权当没看到，继续睡觉。

润玉晕了一炷香左右才缓过来，不敢再频繁变换，看着眼前的麻袋发愁。他怎么才能用人形分辨生机，或者怎么用龙形挑出细小的种子？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第二天吃完早饭，他开始观察自己之前已经分好类的那一点种子。从哥哥那里借来笔墨纸砚，将每种种子的外观特性标记写好，开始尝试根据外形分辨种子的好坏。

“这几个颗粒比较饱满，颜色很深，应该是好种子。”

“这几个有些干瘪，不过颜色也很深，放在这个盘子里，待确认。”

“这些瘪得厉害，颜色发灰，是死种子。”

“诶？好像种子上的毛好像也有区别，单独放一边。”

……

分好类，再化作原形统一分辨纠错，润玉整整耗费了五天，估摸着挑出来的种子够种一亩地了，又一次来到田边。

地里的情况惊得他瞪圆了眼，脱口而出：“怎么这么多杂草？！”

就见原本整整齐齐的地里，杂草丛生，甚至还有一棵草开了漂亮的一朵花，在杂草里随风摇摆，甚是招摇。

润玉抹了一把脸，再好看的花也不能掩盖它是一棵杂草的事实！

哼哧哼哧除草，也不知是不是无题坞里灵气逼人，这些杂草根系发达。看起来好像轻轻一用力就能薅起来，实际上，润玉手都红了，草只是微微有些晃动。

“你可以的！润玉你可以的！”润玉双脚抵着地面，双手抓紧草茎，整个人后仰，脑袋都快碰着地面了。

终于，杂草晃了晃，润玉心里突然涌起不好的预感，果然！

“哎呦！”杂草脱离地面，润玉猝不及防，摔了一个跟头。

脑袋结结实实一懵，疼痛蔓延，润玉大眼里雾气弥漫，生理眼泪冒了出来。

哽了一下，润玉爬起来，用力踩了那棵草一脚，这才看向田里。还有那么多杂草盘踞在他的地里耀武扬威，碍眼又讨厌！

知道不能硬拔，润玉手上灵力化刃，探入地里开始切割杂草根须。果然，断了根须之后，再拔就容易多了。

“第一棵草拔不动的时候为什么不用这个方法呢？”田边传来雪凋的声音。

润玉回头，就看到哥哥手里拎着一壶酒，解释道：“我想拔掉它，那我就要拔掉它，后来不拔了，是因为我发现除草效率太低了。”

雪凋摇摇头：“你呀，有些太过执着了。须知殊途同归，既然最终目的是除草，何必非要执着于拔掉它呢？害得自己摔了一跤，不疼么？”

润玉看看被他丢在一边的那棵完整根系的草，沉默一会才说：“可是，这是我可以有的另一种选择，选择自己想要的除草方式。就像我们最终都要身归天地，可怎么活着还是想要自己选择的。虽然会疼，但总比没有选择的好。”

雪凋看着这个瘦瘦弱弱的小孩，第一次隐约感受到他的生命力。就像是这些杂草，表面看起来无害得很，实际在地下无人知晓处，暗自潜伏，只待春雷始鸣，破土而出！

润玉抿唇，自己果然不似弟弟那般讨人喜欢，看着手上绿色的植物汁水，他难过得想，哥哥会不会把他赶走呢？

头上被温暖干燥的手拍了一巴掌，他听到哥哥的声音：“除个草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赶紧干活去！你再磨蹭，就错过播种时节了！”

润玉抬头看向雪凋，见他眼里一如前几日，没有厌恶或排斥，心情突然好起来，他用力点头道：“好！”

觉得说得太简单，他补充道：“我赶紧除草，哥哥，你有龙涎草种植方面的书么？我以前没种过。”

——龙涎草在天界早已绝迹，省经阁里没有龙涎草种植相关的书籍。

雪凋笑道：“已经在书房放好了，晚饭后可以看。”

“谢谢哥哥！”润玉惊喜地叫道，赶紧转身继续。

雪凋拎着酒壶走开，面上还带着浅笑，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他这几日观察下来，这个小崽子很合他的胃口，虽然小崽子没说，但他可以猜到他大概的身份背景和生存情况。

好好一条应龙，本该遨游天地，无拘无束，却硬生生被困在浅滩里，按照别人的规划活着，没有选择的余地！

哼！可千万别让他遇到，否则他一定一尾巴抽死他们！

有眼无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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