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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我想明天回老家一趟，可能要离开几天。”

沈星河打开了稍显昏暗的厨房灯，一边收拾食材一边装作不经意的说话。

这个想法在他心头已经萦绕了很久，不过沈清梦一直很忙碌，他不想给她添堵，现在正好有了谈话的机会，沈星河也就不想再憋着了。

“老家？”

沈清梦挽起袖子走了进去，不解的问道：“你在这儿待得不习惯吗？还有一个多月我就放假了，要不坚持一下，等假期我跟你一起回去？”

沈星河声音低了几分，“姐，不是回岳南老家，我想去龙山村一趟。”

沈清梦闻言动作一怔，脸色也变得稍微有些难看。

龙山村算是沈家的根，父亲辈之前的沈家人都在那儿安身立命，但是自从爷爷奶奶冻死在那里后，这块本来应该安人心神的故土，就多了些残忍的意味。

爷爷死后，父亲吃着百家饭长大，有了自立能力之后他并没有留在龙山村，而是满世界闯荡，最终定居在了岳东省的岳南市。

父亲对家乡人抱有感恩之情，外加上他持续的调查沈家“冰僵化诅咒”一事，所以在世时常回龙山村，也经常带着她们两个小家伙回去。

不过对于沈清梦和沈星河来说，和龙山村这个故乡的羁绊，在父亲亡故后，便荡然无存了。

他们对那块冰冷的土地以及其上之人向他们投射过来的复杂眼神，十分抵触。

沈清梦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沈星河的人，他想去那儿，绝非是因为对那些没什么来往的亲戚怀有思念之情。

“星河，我们还没有到走投无路的时候，要相信科学，不要做傻事。”

沈清梦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抚摸沈星河的脸颊，微凉的手如同她此时的心境。

沈星河倒退着想躲开，但是姐姐今天的温柔有种强势感，不管自己怎么躲闪，那双小时候无数次安慰过自己的手依旧轻抚在他的脸颊上。

只不过小时候发育不如姐姐的他觉得那双手很大很有力，经常将他的脸蛋揉的生疼，现在却只感到它娇柔细腻，让自己变成了一只被顺毛撸的猫咪，只想高声喵叫着不要停。

罢了，今天刚“冰僵”过，应该不会再来一次了，想来也伤不到姐姐。

沈星河缓住身形，享受着姐姐的轻柔抚摸。

临近成年之前，沈星河就很自觉地和姐姐保持距离，他很怕沈清梦会因自己而受伤或是死亡，姐弟俩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已经一年多没有有过了。

心底珍藏的有关姐姐的温暖记忆随着那双渐渐变得温热的手涌上心头，沈星河很想就这么顺着眼前的女孩，言听计从，让她不必有一点担心。

但是，不可以。

姐姐的思想，终究和他是截然相反的。

她坚持的依旧是从现代医学角度寻求救治自己，这条路不止看不到尽头，其上还布满了深坑。

坚持到最后，自己痊愈的希望渺茫不说，还有可能让她的人生也一同落魄，最后也落得个潦草收场。

姐姐跟他，跟沈家，并没有血缘关系，她完全可以健康快乐的活下去。

前小半段人生她已经足够辛苦了，对自己足够照顾足够负责，对于怀着私心领养她的父母也没有任何亏欠，沈星河不愿意让她越陷越深。

对于余生，沈星河有两个想法。

第一便是彻底放弃求医问药，接受命运的安排，在余剩的十年左右的岁月中尽量开心的活着，能给姐姐留一份让她余生不必辛劳的遗产最好。

第二便是解决自己身上的“诅咒”，不过并不是用姐姐的方法，而是用父亲的方法。

父亲留下的笔记中有一页特别折了起来，上面记载了他和龙山村一个神棍的对话，那神棍曾说他们身上的“冻僵”其实是体内阴寒之力无法流通造成的，想要解决僵死的困境，就要顺应天地法则的选择，成为行走于人界和冥界的无常司差。

老神棍只肯点到这里，至于父亲对于这段话的其他疑问，他统统用“天机不可泄露”搪塞了过去。

因为这话不仅神神叨叨又意义不明，所以父亲只当这老神棍子在故弄玄虚，没有太往心里去。

后来沈星河父亲尝试过了无数种能够想到的方法，仍然不能解决掉身上的冰僵，又回去找过老神棍一次。

也就是这次，笔记上多了一段依旧神门鬼道模糊不清，却莫名有几分意思的话：

“两界命定之人，于死生间留有永存之地，然死常事也，生福缘之事也，永存则命定之事。”

再细问，老神棍却只让沈父放平心境的同时出去游历世界，探寻那可使之生的“福缘”或是“命定”。

沈父在得到这个信息时，已经二十五岁，他知道自己年日不多，无法狠下心抛妻弃子寻找那不知存在与否的“福缘”，于是他将这句话用醒目的红色笔圈起，希望能够帮到沈星河。

沈星河对这个信息很重视，但沈清梦却很抵触。

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相信诅咒，不相信神棍，不相信沈星河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无常司差候选人。

她希望沈星河能够先尝试过所有医疗手段，在这之后如果仍旧没有被治愈的话，不管是满世界乱跑祈福还是做一些更离奇的事情，她都愿意陪着他。

但是在现在，她绝不希望沈星河把本就珍贵的时间浪费在追逐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上。

“姐，我觉得那个神棍还知道些什么，如果他在世的话，兴许能够得到更多信息，所以我想去问问。”

沈星河看到姐姐神色犹豫，握住她的手继续说道：“你放心，我这次回去只是找他聊一下。这么多年了，他活没活着还不一定呢。不管怎样，我一定会回来，等你放假了，我们就去乐京。”

看到沈星河坚定的眼神，沈清梦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了。

罢了，只要不走火入魔变成那些追神逐鬼的狂热者就好。

沈清梦深呼吸一口，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她轻抚沈星河的头顶，温声说道：“拗不过你，路上需要什么东西给我列一个清单，姐姐一会儿做完饭帮你置办。”

“还有，去见老人家，尤其是有求于人，不要空着手去，买些上得了台面又实用的礼物，人家即便不对你说什么，也不要发怒争执。”

“不管是在路上还是到人家家里，都要注意远离祸事，别再把自己送进警察局里……”

“哎呀哎呀姐姐，怎么又开始扮演老妈子了，我好歹也是个成年人，用不着像带孩子一样吧”沈星河笑着晃了晃姐姐的手，打断了她的絮絮叨叨。

嘴里虽然嫌烦，但他脸上都是浓浓的笑意。

“哎，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呢，你姐姐我不说倾国倾城，也是个院花级别的人物，怎么到你眼里成了老妈子，你是真唐突啊。”

一边说着，沈清梦气鼓鼓地抬脚轻踩了沈星河一下。

“哈哈哈，没有，姐你在我心里的评价岂止院花，那简直是世一美……”

两人谈笑间气氛越来越暖，刚才的拧巴已经消散无踪，沈清梦脸上也浮出真实的甜笑。

感受着沈星河握住自己的温暖大手，沈清梦心里生发出“我保护的那个男孩已经长成独当一面的男子汉”的感觉。

彼此手心传来的温度，让两人都有种多年未见之至亲挚友欢然重聚的感觉，短暂但又香醇。

“好了，姐给你做饭。”

沈清梦不舍地抽出小手，姐弟两人虽然心灵从未远离过，但是身体上的疏离已久，这或多或少还是让沈清梦一度介意，不过知道弟弟是为了自己好，她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我帮你！”

沈星河拿起了菜刀，别的方面他不敢说比姐姐优秀，但论到做饭这事，他有十足的信心，沈清梦在厨房里常年都是给他打下手的角色。

不过这次，沈清梦却没有让他参与，只是一个劲的催着他去列清单。

沈星河无奈的回到客厅，一边盯着姐姐忙碌的背影一边思考着。

下个月是姐姐的生日，送她什么才能够不让她因为价格生气的同时，又恰好契合她的心意呢，真是令人头秃啊。

姐姐大人吩咐的购置物品清单，那自然是没有列的必要，只是回龙山村找个老头而已，又不是搬家，哪有什么可买的。

至于给那老神棍的礼物，无非是烟酒糖茶，这些东西等到地方随便找个商店就买到了，沈星河才闲的大老远的拎一兜东西赶路，再说，那家伙活没活着还不好说呢……

吃过一顿温馨晚饭后，沈清梦没有往学校赶，沈星河明早就走，她反正还得送，就懒得来回折腾了。

不过听说姐姐不走，沈星河倒是暗暗的头疼了。

一居室一张床，姐姐你不走老弟我岂不是要睡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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