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算球

“公爷，成国公刚刚又来了，这次他赖在正堂那里不走，说有万分紧急的大事要见您，您看，是不是要和他见上一见。”
一座幽深寂静的小院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看着树上逐渐枯黄的叶子，静静的发呆，眼中透露着一股凄凉与无奈。
对于管家的话，他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感官世界之中。
看自家老公爷没有理会的意思，跟随他多年的老管家，自然是懂了他的意思，默默地退出这座小院。
对于这位成国公，老管家也不是很喜欢，自家老爷态度已经够明确了，结果他还死缠烂打，想要拖自己家老爷下水。
在管家走后，老国公又坐在那里怔怔地发了一会呆，才痛苦的发出一声深深叹息。
他张维贤，大明帝国世袭的第七代英国公，一个幼时就立志成为先祖那样的存在，为大明开疆拓土，征战不臣。
可在袭爵后，却只能天天在家里纸上谈兵，到老来，也没能如同先祖一般，有机会取得北征大漠，南镇交趾那样的丰功伟绩。
不同于超然与外的魏国公府，因为身处京师，轰动天下的三大案，张维贤都曾亲身参与，让他像政客更多于像将军。
正是因为他，木匠皇帝朱由校才能够顺利的登基亲政，可以说是与如今的小皇帝也有大恩。
只是如今的他，已经很老了，老的就和他深爱的大明一样，生命随时可能宣告终结。
只是他不甘心啊！
眼看国事多艰，作为与大明休戚与共的英国公，他却没有办法去改变。
不同于孩子气过重的万历皇帝，少而聪慧，性格果敢的朱由校一度让他觉得大明中兴有望。
可惜，大明如今已经是积重难返，没有太多实权的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亲手扶上龙椅的朱由校，在那里和文官集团斗智斗勇，最后莫名其妙的因为身染风寒而驾崩。
英国公府虽世受国恩，在成祖之后，更是成为了大明勋贵中的领头羊。
可自从土木之变，先祖在土木堡殉国以后，大明帝国的勋贵集团，就开始一蹶不振，再无能力去参与到国事当中。
那些曾经为大明帝国建功立业的功勋后人们，大多屈服了现实，选择了犬色声马。
可张维贤知道，勋贵和那些文武百官不同，他们不光是臣子，更是帝国的合伙人。
如果大明帝国真的倒塌了，那些作为伙计的文武大臣们，可能还有机会，在新的王朝里安身立命，但他们这些勋贵，绝对会跟着大明一起覆灭。
那些个其他勋贵中，倒也不是没有人看清这些，只不过大势所趋，让他们选择了放弃，更加纵情的享乐，过上一天是享受一天。
偏偏是他张维贤，非要做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另类，活的比其他勋贵痛苦，也算是自讨苦吃吧！
对于这两天京城里发生的大事，已经掌控京营多年的他，自然是了若指掌。
成国公朱纯臣的来意，张维贤也是一清二楚，无非就是感受到了危险，想要找自己抱团取暖，要说的也大概就是什么唇亡齿寒。
呵呵。
虽然同是顶尖勋贵家族，不过对于这位成国公，张维贤还真看不上，甚至是从内心都对他极为鄙视。
为了钱财，这位成国公居然敢向蒙古走私大批的铁器，完全忘了，他先祖朱勇在鹞儿岭，是怎样的屈辱而死。
对于成国公一系，出了这样数典忘祖的不肖子孙，张维贤是打心眼里对其厌恶。
白花花的银子，谁人不喜欢，可那也要看是什么银子才行。
本来皇帝继位以后，清查一下自己生活的内宫，是很正常的操作。
不过这位陛下没有急着清除魏忠贤，反而将矛头对准了藩王和勋贵，还是很让张维贤很意外的。
因为经历的事足够多，站的又足够够高，让他看事物，更能看清楚其中的本质。
自然不像普通百姓那般，任由那群读书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魏忠贤虽然看似权倾朝野，可说到底，也不过是先帝放出来的一条狗，来用他对付那些结党营私的文官。
正是靠着魏忠贤的威胁，先帝才能让这些个文官，心疼的挤出来了一点利益，大明帝国这辆破车才得以继续前行。
不过也正是因为文官集团感受到了威胁，先帝才会莫名其妙的因为一点小病撒手人寰。
对于刚刚入宫的朱由检，张维贤也有过接触，怎么说呢？
在原有的印象中，那是个老实孩子，如果没有意外，他不继承皇位，依照朱由检那生性纯良的性格，应该是个与民为善的好藩王。
可惜的是，因为先帝无子嗣，身为先帝唯一亲弟弟的朱由检，成为了大明帝国当仁不让的继承人。
面对这风雨飘摇的时局，说真的，他并不看好朱由检能够稳定住朝局的平衡。
因为在朱由检还是信王时，在身边文官的蛊惑下，就不止一次在先帝面前，表露出他对魏忠贤的厌恶。
心智如此的不成熟，人云亦云，根本看不透，如今这时局的本相。
哪怕是有先帝临终前的嘱咐，张维贤也不觉得朱由检能够沉得住气，在找到人替代后，再对魏忠贤下手。
可偏偏，这两天的事情，却处处透露出太多的诡异。
在皇宫里，只要是有点手段的人物，都有着自己的眼线，倒不是为了做什么，而是出于一种本能。
别说其他人了，就算是他张维贤，在宫里面，也有着自己的耳目。
事情诡异就诡异在，除了一些小喽啰，大人物里面，只有福王还有成国公被魏忠贤抓着，死死不放。
更是有流言传出，说先帝是被奸人所害，不光是如此，新帝在皇宫里也遭到人暗杀，幸而被魏忠贤所救。
太过于扑朔迷离的反转，让张维贤有些摸不清头脑。
不过只要魏忠贤还蹦哒一天，大明的朝局平衡，就不会被突然打破，变得东林党一家独大。
至于为什么只点福王和成国公，张维贤内心里有了一些猜测，可也不敢确定。
如果真如他所料，那他就要趁着自己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再为这大明发光发热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