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所欲为

这天深夜，谷白让福安过来叫上惟初，一起出门。

到了门口，发现谷白、赵昭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外加上一个笑呵呵的尤理。

几人各自骑着一匹马，惟初有些尴尬，只有她不会。

“小丫头，上来吧，尤理大哥带你一程！”尤理看了一圈，乐得开口。

呃，其他人自动忽略了那句「大哥」。

惟初看来看去，也就只有跟尤理同骑没那么尴尬，同时也比较有安全感。毕竟自己按照实际岁数来说并不是一个小丫头了。

只见尤理粗手一勾，惟初顺势被带上马背，一个斗篷兜住头脸，“哒、哒”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寒冷的深夜，剧烈的颠簸让惟初顾不上感受夜风，只庆幸自己今晚出来穿的比较厚，估计骨头还在，燎泡肯定是少不了了。

“我说，虽然宵禁打好招呼，但咱们几位也稍稍控制下！尤其是你，昭大爷，知道你厉害，咱轻着点！”尤理有点着急。

“……”

赵昭权当没听见。

在惟初觉得自己下一个瞬间就要掉下去的时候，终于到了。

义庄。

到了门口，从暗处出来一人，和尤理边比划边轻声说了几句。

尤理点头示意其可以离去，后只见尤理跨刀抽出，上手拿着刀把，一勾一抬，门从外面被打开，几人悄声走入。

再来到义庄，惟初虽然仍旧摸不到头脑，但是看着福安都顾不上害怕了，可见事态之重要。

步履行走间，只听得到布料轻微的摩擦声。

“嚓……”

呼出的白气，迎着走动间带起的风又被吹回到脸上，着实有点痒。

终于，几人悄声立在一处窗外，听到里面传出的轻微语声。

“……明天终于能将他们下葬了……”

隐约中传来张玲儿的话语声，听不太真切，在这寂静的深夜，惟初只觉得十分瘆得慌。

再想想刚路过的院子中摆放着一地的棺材，突然就好奇这小姑娘大半夜的不回家还呆在这里要做什么。

“你的……心愿……应……也能了了……”这很明显是葛老头儿的声音，听上去尤其沙哑，发声有些困难的样子，病了？

葛老头儿话音还未落，张玲儿突然像被刺激到一样歇斯底里。

“我的心愿？我的心愿？？？谁关心过我！”

一边说着，一边在室内愤怒的走来走去。

葛老头儿那边一阵无话，惟初的小个头儿只能被挤在后面。

看不到画面，只能听话音，但听的也不是很真切。

一阵断断续续的挪动声，听上去像是葛老头儿想试着起来，“我……死了……没什么的……但你是……个好孩子……”

惟初心里正想着，如果真是她杀了一家三口，这还好孩子，比自己都狠。

还没想完，尤理已经踹门进入，几人一起步入其中。

惟初还没想明白怎么就不多听听，只见到赵昭往里面冲的同时还不忘回头瞥的一眼，自己抬脚跟上。

房间内唯一的一角灯笼透出的光晕，映照出的是张玲儿狰狞且错愕的脸孔，这张面孔和平时教授惟初绣艺的那张差别甚大，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人有千面」。

只见葛老头儿躺在自己的床板上，并没被捆，却显得尽失气力。

谷白快步上前，看到葛老头儿床边放着一碗糖水，拿起来轻嗅后，迅速从自己衣袋里拿出一小袋药丸，从中拾出一粒助其服下。

尤理看到葛老头儿终于能正常喘气了，看向谷白，谷白会意，“糖水中被投入了杜蒙散，能够让人身体失去知觉痛觉，意识渐渐涣散逐步入梦。当然，梦里都是较为开心之事，也算是一种解脱。”

张玲儿听到这里，呵呵一笑，“葛老爹这段时间对我不错，往日无怨，所以就让他最后一程走的安详点儿。”

赵昭看到她无所谓的样子，血性被激了起来，“你还说！还知道往日无怨，近日也无仇！为什么给一位老人家下毒？你知不知道，就算他知道了你害人的证据，也没想着去揭发你，就想着令你改过自新！”

张玲儿听到此处，愣住片刻，但还是冷笑道，“自己的父母兄长都没办法依靠，更遑论他人！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好心！”

尤理在桌面一扶、顺势坐在了桌子上，静静看着对面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姐。

“其实，我一直认为你是个秀外慧中的好姑娘，衙门里的人也都怜悯你的身世。听说，你之前有订过婚？”

张玲儿听到「订婚」二字，冷硬的神色融入了些微的不安和不屑。

“你们应该也查到了，是我杀的。”

赵昭听到此处，很是愤恨，“为何？究竟什么原因一定要杀父杀兄？难道就是为了不婚配？有什么事是不能和父亲母亲商议的？”

他手里紧攥着一把防身用匕首，似乎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要刺向眼前这个蛇蝎美人。

张玲儿抿了抿嘴，“反正也逃不掉，我只恨自己还是没用，竟然没有计划周全，被你们察觉到。从那孩子跟我学刺绣开始，我就猜到你们不会放过我。”

惟初想到过去些时日，虽戒备心一刻都不敢放下，但从刺绣一道上，也是真的能够察觉到张玲儿的潜质，一看就是天长日久练习方成。

“玲儿姐姐，可是有难言之隐？不妨说出来，请师父和尤大哥一起做主。”

“……”

一室沉寂。

“你哥哥的名字「张天亘」，谁给取的？”谷白看着张玲儿。

“……嘎吱……”

惟初进来后没有关门，现如今听到响声，众人一起回望。

只见外间院内，无尽的黑夜伴随着一盏昏黄的灯笼，悠悠的摇摆。

“这不是你大哥的魂魄回来了吧？”福安朝着赵昭靠近一大步，同时用眼神示意张玲儿。

“呵！……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丧心病狂、蛇蝎心肠？但他们是应得的！给哥哥取名字的时候，心里期盼的是亘古绵长、福寿永康，我呢？只因为是女孩子，看到屋檐下挂着铃铛，刚巧作响，就随口称呼起来……”

不甘示弱的望着门外，就好像即使那里真的有鬼，她也毫无畏惧。

“你们查到我哥哥学问不错了吧！”说着好似想到什么更不甘之事。

“哥哥五岁能文，可没人知道我三岁即可。哥哥八岁通歌赋，在我八岁的时候，已能过目不忘、出口成章！可是没有用啊！世人皆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无人关心我是否识什么、会什么、学什么，你们猜怎么着？连我母亲亦是这样认为，她亦是个女子！”

惟初听到此处亦心有戚戚，这个世道，对女子的确不公。

“自打我被发现比哥哥聪慧后，随之而来的不是他们的欣喜与骄傲，而是惊慌！从那以后对我的态度就变了。”

尤理从桌子上下来，拿起身边的水壶，递给谷白。

谷白轻嗅，摇头表示无恙。

“来，既然是个一言难尽的故事，那就都坐下慢慢说，我们也听你细细道来。大家都喝点茶！”尤理将每人杯子里倒上茶水，轮到张玲儿时，她顿了顿，“谢谢！尤大哥！”

“哼！就你最有闲情逸致，我就站着听！你！快点说！让我听听有什么天大的理由要杀自己全家！蛇蝎心肠，就是对你哥哥重视些呗！观你家境，还能少你吃穿不成？”赵昭气鼓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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