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体

对于一个全副武装的穿越队伍来说，无人区所剩下的危险因素已经不多。何皆和刘妮都开始惊叹于军用补给的效用不是民用干粮可以媲美的。没有了来自野生动物的威胁，何皆突然发现自己多年来的经验开始派不上用场。

两天以后的傍晚，四个人已经摸到了青海茫崖附近的一处山顶，望远镜里，整个城市井然有序，依旧灯火通明。张放刚才还认真严肃的样子，看到这个景象，舒展了一下腰身，趴着的姿势也改成了仰躺，说：“走呗，回去交差。”

“等等，何皆，你最近一次到过茫崖是什么时候？”吴立突然问了一句。

何皆想了想，“五年前吧，怎么了？”

吴立把望远镜交给何皆，何皆看着远处的闹市，突然说了一句：“红绿灯呢？”

听何皆说话的语气，三个人都感到是有事发生，就都拿望远镜看了看。刘妮一边看一边说：“不对啊，这看着不像市政停电啊，路灯亮着呢，你再看，那些车子，都在匀速开，太奇怪了。”

四个人越看越觉得吓人，吴立开始认为，这个城市应该被控制了，但是没办法确认。在仔细研究行动方案以后，四个人都认为，行动原则里的不接触，实在没有办法遵守。还是决定进城，让何皆和刘妮山顶驻守，吴立和张放进城确认情况，并确定时间节点，三小时没有回来则视为暴露，何皆刘妮自行撤退。为防特殊时间节点的意外，以强光手电闪烁两次为信标，再闪两次为快速撤离，三次为暴露牺牲，四次为安全，稍做等候。

看着吴立他们消失在夜色之中，何皆的神情开始变的凝重，提示刘妮先休息，两个小时以后再轮换。

此时的阿尔金地下工事里，徐清时和李慕正在无聊的等待四人小组的消息，徐清时看了看自己的手表，说了句：“50个小时了。”

李慕也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日历，低头拨弄自己的手链，觉得无聊，开始和徐清时说话：“徐老师，您认为，AI如果要攻击，您想象过它的先后顺序吗？”

徐清时想了想：“会以一种人类想象不到的方式进行。”又说：“以你我的的想象力，是绝对想不到它会从什么地方入手的。是暴力的，还是温和的，是直接摧毁的，还是将人类反向驯化，我不知道。”

李慕点了点头，接话说：“可能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也有可能，马上就晚了，反正，我现在突然没有了思考能力，徐老师，您说这是不是太奇怪了？”

“不奇怪，人的自以为是的能力，其实不是完全的坏品质，它帮助个体树立生存下去的信心，用来过滤和忽视那些原本就存在的力量，自以为是这种品质，就像一双无形的手，托举着人类脆弱的智力，现在，那些强大的力量把我们死死压住，那双手，也托不动了，这很正常，你们心理学届，有一段时间，不是宣称能够将精神问题量化，进行精确控药吗？或许，从AI的角度看，人，是没有所谓精神和人格缺陷这一说的，既然如此，谁又能从人格分析出发，来判断AI的行为轨迹，如果你非要让我猜，我觉得，理性，完全的理性，才是它的选择，可是，纵观人类历史，你看到的所有理性，也只有历史本身，只有把整个历史看作一个整体，它或许是理性的，历史最终都做出了理性的选择……”徐清时的眼里不是完全的灰暗，但是想看到光，还是难的。

“可是，历史总体是狂暴的，而不是温和的，是吗？”李慕说。

“有一点你可能没去想，大部分人研究历史，是把时间线等分的，但是我要告诉你，历史的时间线，是指数或者爆发性的，说的简单一点，就是今天以前的所有历史，都决定不了今天的逻辑，恰恰，这个世界是由历史，和今天共同构成的，所以，你没办法证明，今天之前的狂暴，是不是也决定了今天的狂暴，就像宇宙在到达膨胀极限的时候，开始了塌缩，你不能确定的一件事是，狂暴在什么时候造就的理性。”徐清时在安静地表达他对历史的见解。

历史到底是狂暴到底，还是会变得温柔，徐清时和李慕暂时是分辨不清了，但是，吴立和张放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这是他们从没见过的离奇景象，眼前的一切，让他们真正知道了，“有序”两个字的正确含义。

在一个车辆极速通过的十字路口，红绿灯已被弃用，从任何一个方向进入路口的车子都无需停顿，可以迅速地在各种其他方向的车流中间穿过，驶出路口。

所有的沿街店铺都用三维全息影像挂上了一个条幅“FREE”，人们在这里进进出出，餐馆虽然保持了原貌，但是点餐和取餐几乎就在瞬间完成，远处灯火通明的工地上，一群机械手臂正在建造新的居民楼，那里没有一个人，楼层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建造起来。吴立发现，这个城市的人，在享用这里的一切，完全是免费的。而且，更多的东西正在建立，这里的人似乎不用想自己接下来会得到什么，他们应该每天都在被指导着认识新的事物，体验新的创造，而负责创造的，居然也不是人类自己……

吴立和张放没用三小时，很快就回到了何皆他们那里，刘妮此时刚休息好，就看到吴立和张放像是打了败仗的样子，蔫不拉叽地走到自己面前，一言不发，何皆也不懂，看吴立也没有半点需要隐藏自己身位的意思，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那个城市，他知道，自己，和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可能做出哪怕一丝的判断。他直接什么都没说，只说，休息一下，回去报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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