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倍镜下的大周

抵达军械所大概是下午四点多。

最先引入眼帘的是一排排墓碑，且几乎都被敲碎损毁了，截断面显示应该都是近期破坏的。

这就又是一个大疑团。张直则不管这么多，天就快要黑了，他要抓紧时间进入军械所内部一探究竟。

军械所的房子非常高大厚重，虽然年久失修，却因为几乎都是大理石垒成的墙面，所以从外面看，仍然一副固若金汤的样子。被打上铸铁封条的大门早已被人卸下，胡乱的扔在一边。

进去一看，果不其然，尘封多年的军械所也惨遭金军的洗劫。各种木制的器械接近腐朽，但仍然被利斧劈毁。

借着夕阳的余晖，张直仔细打量眼前的一片狼藉。很快，他在地上找到一块锈迹斑斑的金属铭牌。那牌子上赫然印着“御制膛线机”几个大字。

看到膛线二字，张直的心脏仿佛漏了一拍，稍微有点枪械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穿越者前辈把膛线枪都搞出来了？

这个挂开的可不是一般的大。

果然，继续翻找下去，张直找到了腐烂的步枪木制枪托，弯了的膛线枪管……

枪机，扳机轴，卡笋簧，阻铁，机匣……

越翻找，张直的气息越粗重，以前他是不敢想象，现在他是不敢相信……

直到他撬开了一个木箱，露出里面略带绿锈的7.92毫米步枪子弹！

我滴个姥姥！

张直一屁股坐到地上。

只觉得两个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双手插进头发里，躺在地上大口呼吸。

无烟火药步枪弹都被搞出来了！

还能被人端了老家？难道金军是怪物吗？

唔……这里有必要交代一下主角的前世：张直原本是个码农，属于运气特别好的那一小撮人，大学刚毕业就进了一家创业公司写代码，然后一年多那公司就撞到了风口上，市值接连翻了几番，融到更多钱后，紧接着赴纳斯达克上市，简直比电影里演的还魔幻。

作为初始元老，张直发现只要将干股套现，立刻就能财务自由。所以说一个人的命运，当然要靠自我奋斗，但偶尔也能坐享其成。

财务自由之后的张直，直接润到了漂亮国。为啥要润呢？无它，只因为那边可以合理合法的玩枪，真枪。

试问，哪个男人不爱打枪？

这是张直最大的爱好，没有之一。

还记得初中课堂上，老师不经意的提了一句，梵高是用枪自杀的。小张直的第一反应则是，窝槽，梵高这个穷逼居然有枪！

当时张直就觉得，不能打枪的生活很没有意思。

来到漂亮国之后，张直整日厮混在靶场。各种枪械一路摸下来，最喜欢的，还是98k。虽然时至今日，诞生了许多比98k更加优秀的步枪，但怎么说呢，有钱难买心头好吧。他还是喜欢核桃木的手感，以及经典的毛瑟式旋转后拉枪机。

张直在靶场里只侵淫了三年多，就从一个纸上谈兵的赵括，变成了了当地步枪俱乐部的头号射手之一……

平复了心情之后，张直从废墟中不断挑选出完好的枪械零件。侵略者好像只把注意力放在那些体型庞大的各式机床上，对这些散落一地的小东西并没有放在心上。

最终，张直从一个装机油的木桶中，找到一个完整的核桃木枪身。核桃油长期的隔绝氧气，使得这块木头没有被氧化、被虫蛀，反而凝练出一些古董的味道。

然后，又经过半个小时的挑选、打磨、组装。一支散发着核桃油香味的完整98k就出现在了张直的手中。

此时，张直望着寂然无声的四周，太阳即将落山，仿佛金人把汴京城的鸟儿虫儿全都杀死了一般。不过，想来也是，现在是冬天。

正所谓身怀利器，杀心四起。

他闭上眼睛，清空脑中纷乱的思绪。缓缓拉动枪栓，细品着前世就已听过无数遍的熟悉的美妙声音。

接着是压入子弹，上膛，扳开保险，枪托抵在右肩，睁开右眼。

动作行云流水。

瞄准。

张直瞄的是两百米外的一棵树上仅存的几片树叶之一。

“嘭！”

枪响，声震四野，那片树叶不知所踪。

张直呼出一口气，继续拉栓，弹壳掉在地上的同时。

“嘭！”

又一片树叶消失。

张直换了一棵更远的树瞄准。

“嘭！”

再换更远的目标。

“嘭！”

尝试抛射。

“嘭！”

五发子弹打完，弹无虚发。

张直满足的看着手中的步枪，仿佛在看这世上最美的姑娘。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直到这一刻，张直才恍然大悟，似乎是明白了命运为什么安排这趟穿越。

只是，令他想不通的是，既然98k都被搞出来了，如何还被人推了老家？

而且，整个汴京城，张直一路走来，也没有发现一杆火枪。无论敌我双方的尸体，身上都是冷兵器造成的创口。

所以，这大周是怎么输的？打枪都不会吗？

真是百撕不得骑姐。

不过张直也没有闲着，偌大的兵工厂——哦不对——偌大的军械所里当然不止一栋厂房。他继续在废墟中翻找，希望能获得额外的惊喜，最不济，再拼出一杆完整的步枪也是好的。

天完全黑下来了，为了安全起见，张直也不敢在军械所里燃烧火把。于是就抱着枪在一个避风的墙角凑合一晚，准备天亮了再度寻宝。

虽然没有温暖柔软的棉被，很难挨过冬天的夜晚，但好歹废墟中不缺干草与废旧报纸。累了一天的张直很快睡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声沉闷的声响将他惊醒。

他扒开干草，朝外望去。先是见到一大块毛毡布盖住了昨天他射击过的那颗树。

接着在树边倒了一个大竹篓子。

一个被摔的七荤八素的人正从里面往外爬。

那人顶着一颗秃脑袋，双耳边却留着长发编了两束小辫。这种新奇的款式不用问，定是金兵无疑了。

那人从竹篓里爬出来，刚想站起来却又一崴，身子一歪又摔倒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张直看得出来，这是摔伤了一条腿。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张直举枪瞄准了他那条好腿的膝盖。

刚想开枪，于是想到，枪声万一惊醒了他的同伙……

于是他又仔细打量起周围来。

良久，张直确定了，这是个落单的金兵。他是乘坐热气球过来的，那个挂在树上的毛毡布形状根本就是一只瘪了气的气球，可能是出了什么故障，导致他摔在这里。

不用再犹豫了。

“砰！”

那名倒霉的金兵立刻抱着膝盖撕心裂肺的哀嚎起来。又过了十几秒，哀嚎突然停止了。

张直有点儿慌，还想抓个活口问问口供呢，所以只打碎了膝盖，这就死了？

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张直发现这个倒霉蛋是疼晕了过去。

想想也是，虽然这位金兵穿着厚实的羊皮袄，但也不知在寒冬的夜里坐在热气球上飞了多久，又被摔断了腿，还未缓口气，又被7.92mm的子弹打碎了膝盖……

张直小心翼翼的靠近，用枪杆先将他手里一柄短刀挑开，才发现他是真的昏迷了。

于是立刻将其两只手反绑起来，用的还是热气球上断了的麻绳。

然后，一脚踩在被子弹洞穿的膝盖上。

“啊——”金兵痛得一声惨叫，小舌头都要跳出来，双眼暴突，从昏迷中醒来。

“别叫了。”张直用枪杆拍拍他的脸，把他从疯狂中拉回神。

那金兵这才注意到张直的脸，兴许是认出这张面孔是他们熟悉的汉人模样。他那双充血的双眼立刻露出残暴的凶光，身体疯狂的扭动，想要挣脱束缚，生吞活剥眼前之人。

与此同时，嘴里也在叽哩哇啦骂着张直听不懂的话，不过仅从表情判断，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看到金兵如此模样，张直反而心下大定。叫声大的狗，内心通常都是怯懦的。

轻叹一口气，张直又是一脚重重踹在他那细碎的膝盖之上。

“啊——”

“啊——”

金兵痛得几欲昏厥，鼻涕眼泪口水喷涌出来，扯出长长的丝线。

可疼痛稍有缓和，他又开始对着张直狂吼乱骂。

张直无奈，又是一脚。看来这狗不仅内心不怯懦，十分的表里如一。

“啊————啊！”

又是一脚。

……

反复几次之后，兴许是体力枯竭，金兵不再挣扎，凶恶如狼的脸上露出一副哀求之色。

“老实了？”张直一副得逞了的表情，“会说人话不？”

没想到金兵仍然是叽哩哇啦说了一大串，只不过嗓音开始嘶哑。

“会说人话不？说一句爷爷就放你一条生路。”

“叽哩哇啦叽哩哇啦叽哩哇啦……”

得，真是白费劲。

张直转到金兵的身后，这个倒霉鬼还以为自己的话语威慑了这位软弱的周人，要替自己松绑。

张直举起枪托，狠狠的砸向了他的后脑。

倒不是张直生性凶残。但凡稍有血性的人，见到成千上万同胞的尸山血海，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复仇。

穿越之前，张直如同屏幕前的你我都差不多，别说杀人，就算是冲突见血，也只在小视频里见过。

战争就是如此残酷，它能在短时间内让人内心郁结滔天的恨意。

没想到这蓄力一击竟然砸歪了，金兵只觉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

张直调整了一下站姿，又是一枪托砸下。

脑浆混着血水，顿时流淌一地，张直并没有感到心满意足，相反，他心中的杀意更盛。

良久，他又在金兵身上搜刮一番，没想到收获颇丰：一条牛肉干，一包粗盐，还有几块黑拉吧唧带牙印的碎银子和一块薄薄铁制的腰牌，上面刻着几个缺少笔画的汉字，也就是金文，张直自然不认识。

在热气球的大竹篓也就是吊篮里，张直找到了一件宝贝。

一柄单筒瞄准镜。

抬起来一瞅，巧了，是一个标准的八倍镜。

这是怎么个意思？张直心里乐开了花，虽然穿越的时间点有点儿晚，但好在一落地就有神装。这就好比你玩吃鸡，刚落地就捡到一把98k，击杀的第一个敌人就爆了个八倍镜。

简直天胡开局。

仔细查看了一下瞄准镜，发现上面刻着两个字汉字：御制。又是穿越者前辈的作品。只不过这只瞄准镜无法变焦。

架在98k上，大小也合适，可惜没有固定器。这不打紧，在军械所肯定能找到相似的零件替代。

想来这个倒霉催的金兵应该是负责瞭望敌情的斥候。

此时，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

张直又仔细检查了一下这个古早版的热气球，发现它是通过燃烧固态酒精提供热量。

热气球，酒精提纯，望远镜，这些都是穿越众烂熟于胸的小发明，被穿越者前辈荼毒了一个遍，将后来者的发明之路全都堵死……

如果不是98k在手，张直简直要骂娘：逼都让你装完了，我装啥？

除了吊篮被摔瘪了一个角之外，这个热气球没有其他损伤。

简单查看一番之后，张直确定自己可以驾驶这只热气球。毕竟，前世财富自由的他早在土耳其的卡帕多基亚体验过多次热气球。

吊篮中还剩有一大半固态酒精，正好，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太阳初升，张直在军械所外的空地上，吃完加了盐的土豆和萝卜，啃光了牛肉干。开始准备他的热气球之旅。

当然，军械所还有一些事情要收尾。

张直收集了所有还能用的枪械零件，又检查评估了一下各类车床的损坏情况以及修复的难度。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只要有足够的工匠和材料，生产98k和子弹的兵工厂，应该能够很快重建起来。

真正的问题是，如今汴京城堆着如此多的尸体，等天气回暖，尸体腐烂，恐生瘟疫。要尽快的烧掉汴京城里的所有尸体。

只是不知道，金军既然攻占了汴京城，为何不派兵屯驻，撤得如此干净。

南方的周人应该会立一个新的朝廷。

只是不知道，新朝廷是否会像南宋的完颜构那样，被金军打得丧胆，只知一味退缩，根本无意收复汴京？

然而无论如何，这个军械所是张直唯一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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