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乃天命

当雒阳的春意渐渐起来的时候，小天子刘协已经带着刚刚请到的司马防、司马懿、司马孚父子三人回到了雒阳城。司马儁老爷子年纪大了，可不方便在大冷天出门。所以刘协就让司马朗先留在温县孝敬里照应老爷子，等到天气暖和了，司马家在雒阳的宅子也修好了，再一起挪过来也不迟。

刘协把司马防请来是当护田校尉的，这是一个比二千石的官，乍一看和北军五校尉、城门校尉也差不多。但实际上的权力极大，责任也极重，甚至可以说关系到大汉王朝的存亡。

司马防上任后的第一件事还不是给雒阳这边的一万余户军民分田，而是主持制定“新二十级爵制”了。

在一片荒芜的雒阳分田分地是没有一点难度的，甚至不用司马防这样的司隶士族大佬出面。在司马防跟随刘协返回雒阳之前，杨修、周瑜、台崇、侯折、冯硕这些人就把田给分了。

至于种子就从曹操、刘表给的粮食里面挑，农具则在鲁阳时就用刘表、曹操给的铜钱从宛城和许县采购了，耕牛就是那些拉柴车的黄牛。

可是要制定出一个“新二十级爵制”可就难了！

因为二十级爵制的核心是军功爵——是一条“打怪升级”的上升通道！搞好了可以最大限度激发普通人的斗志，让他们踊跃从军，努力砍人。

但是......现在是世家大族主宰的东汉末年！世家大族们能同意普通人靠砍人立功就能晋升到和他们平起平坐的高度吗？虽然那些世家大族的祖上很可能也是砍人能手，靠砍人砍出一个世代荣华。但他们现在是靠门第和学问垄断仕途的！

现在刘协要把已经被丢弃了三百多年的军功爵再捡起来，天底下大部分世家大族恐怕都会反对的！当然，赞成的也有！

经过这些日子的反复讨论——讨价还价，论功行赏——包括弘农杨氏、河内司马氏在内的司隶士族的首领，都已经原则上接受“新二十级爵制”了。

至于交换条件嘛，第一就是给予世家大族更高的起点！

普通人从军之后，从第一级开始，而世家子弟则依据门第、嫡庶、长幼、才能、德行进行评定，然后确定一个更高的起始等级。

第二，则是实行“县侯国制”，县侯是那些没有一个皇位或王位可以继承的汉人在爵位上的天花板。而封县侯不等于拥有侯国，有没有“国”，那差别可就大了！

为了拉拢弘农杨氏和河内司马氏这样的“三河士人”首领，刘协就只能拿出封“县侯国”的大利。新二十级爵制的天花板就是县侯，而县侯必封侯国——你甭管这侯国封在哪儿，肯定是有一个“国”的！

第三，是限制二十级爵制的适用范围。不再有庶人、司寇、隐官这样的等级，也就是说，不从军入仕则不封爵、不授田！而新二十级爵制最低一级，也就是第一级，则被称为“武卒”，可以授田一顷。

第四，是授田低税或免税——凡封爵必授田！而爵田是否免税，则取决于授田者的服役情况，从军服役满一定期限并且自备装具马匹仆从者，就可以免税，免税时间和从军服役的时长挂钩。而未能符合免税条件者，最高需按照五税一，最低按照二十税一的标准纳税。

第五，是庶民屯田制——司隶七郡地盘上的“无主荒地”暂时也会划归护田校尉部管理，不过这些土地也不能一直荒着，就先组织流民耕种，按照四税一的标准缴纳田租。而这些土地，则会在需要的时候分给拥有爵位的“士”。但并不需要把土地真的交出去，只是换个缴纳田租的对象。

第六，通过清田搜户，查明治下的土地情况，把躲在山里的百姓和四处游荡的流民都“搜”出来。同时，也根据门第、势力，给治下的世家大族分配一定的利益，比如承认他们占有的土地和客户，授予相应的爵位，以换取他们的支持——这当然是一种无奈的妥协，现在的刘协可没能力对司隶境内的世家大族进行一轮扫荡。

不但没有扫荡的能力，而且他还得依靠这些世家大族。好在，司隶的世家大族被董卓军（西凉军）、讨董军、黄巾军反反复复蹂躏了七八年后，全都元气大伤，许多甚至丧了家业，只能来抱刘协的大腿。即便如杨氏、司马氏这样还有一定实力的豪族，也需要和朝廷绑定，以对抗外州军阀。

至少在眼下，刘协和他们还都在一条到处漏水的船上坐着！

......

“天家......臣侍中种辑请见！”

就在刘协和杨修、司马防、周瑜等人商量，要在春播完成后，在西河南九县全面铺开二十级爵制的时候，大殿外头突然来了个侍中，手里还拿着一卷竹简。

刘协知道这种辑是董承的人，而董承过完年后就被刘协打发去了雒阳西面的谷城县屯驻，去看着函谷关西面的黑山贼了，顺便再盯着三辅那边。

看见种辑那么着急，该不会是黑山贼又出什么状况了吧？

这曹操不在家，得小心一些啊！

想到这里，刘协就冲种辑招了招手：“进来吧。”

种辑快步走到了小天子跟前五步开外，然后才跪了下来，将竹简举过头顶，“宁辑将军有紧急奏疏上呈！”

“宁辑将军？段忠明？”刘协愣了愣，嘀咕道，“难道是他想带兵来投靠朕？这可是好事啊！”

段煨是刘协东迁途中，唯一表现的像是个忠臣的西凉军阀。而在原本的历史上，弄死李傕的三族就有他一份大功劳！

所以刘协在雒阳安顿好了后，就一直想把段煨拉拢过来。有了段煨的三四千人加入，刘协名下人马，包括董承、伏完、护田校尉和北军两校尉、虎贲、羽林、左右都候等部加一起，那就有一万出头了！如果再加上张杨的人，一万五千说不定都有了！

一万五千人啊！

到时候刘协的西河南尹九县肯定装不下，高低也得拿下弘农郡和河内郡......想想就兴奋啊！

“非也！”种辑摇摇头，然后又急又快地对刘协道，“天家！宁辑将军的奏疏上说，建安二年元日前后，李傕、郭氾二贼突然率领数万大军从华阴县城外通过，一路向东而去......疑似欲进犯雒阳，图谋劫持圣驾！”

“什么？”刘协大惊失色，猛地就跳了起来。刚跳起来就觉得不对啊，他现在已经有点仙气了，怎么会怕李傕、郭氾？况且......还有周瑜、司马懿、诸葛亮和曹操啊！

三国四大统帅都凑齐了，这还能输李傕、郭氾？

想到这里，刘协的神采肉眼可见地飞扬起来了，然后就大笑三声：“来的好！我之前还想呢，这李傕、郭氾好好在关中呆着，怎么就一个要夷三族，一个要掉脑袋？原来他们是自己送上门来找死啊！”

找死？种辑可不这么认为，李傕、郭氾可有数万之众呢！这可是西凉劲旅，战斗力还在白波军精兵之上，豫州黄巾可比不了他们！

刘协可不在乎种辑是怎么想的，他现在可不缺天才军师，他的军师都能凑一个联盟了！

他笑着对诸葛亮说：“阿亮，你把宁辑将军的奏疏读给大家听听。”

“唯！”

诸葛亮目前在刘协的“军师联盟”中还属于小弟，他年纪轻啊，今年才十七岁。所以得了刘协的指派也没觉得不妥，应了一声，马上就起身取过种辑送来的竹简，展开之后就一字一字地念了一遍。内容比种辑刚才说的还多一点，就是李傕、郭氾还和弘农的黑山贼张白骑勾结在了一起，而张白骑日前还从河东王邑搞到了许多粮食，所以可以承担李傕、郭氾大军的供应......

“哦？”刘协听完诸葛亮念的奏疏，马上就觉察出不对头了。

张白骑居然那个黑山贼给李傕、郭氾供粮？他还从河东太守王邑那里搞到了许多粮食？河东哪有粮食？河东要有粮食杨奉、韩暹还逃什么难？

这里面有阴谋的味道啊！

想到这里，刘协就用目光扫了扫他的军师联盟，面无表情地问：“你们怎么看？”

“天家，李傕、郭氾背后有人啊！”周瑜微微皱眉道，“这背后之人......应该在冀州吧？不可不防啊！”

周瑜说得没错！刘协心说：现在也只有袁绍、刘表能拿出那么多的粮食让李傕、郭氾打一打雒阳。刘表不可能干这事儿......那坏人就是袁绍了！

司马懿脸色一沉，鹰眼放光，似乎想到了什么，但随即就点点头道：“公瑾所言极是，躲在李傕、郭氾、张白骑背后的一定是袁本初！看来他也想学董卓，想把天家和朝廷捏在手里！而且袁本初一旦出手，河内的张太守恐怕就很难抽调兵力支援雒阳了！”

刘协望着司马懿，总觉得他似乎有所隐瞒啊！难道......曹操也有可能是共谋？或者这个奸雄明明知道袁绍要使坏，却什么都不做？唔，这就是曹操干的事儿！

杨修这时则淡淡看了一眼钟繇：“钟元常......你怎么看？”

钟繇到底是谁的人，杨修是再清楚不过了。

钟繇皱着眉头，似乎在忧国忧民，听见杨修的问题，他赶忙站起身向刘协行了一礼：“天家，雒阳的城池已经修复，咱们只要能坚持守住，一定能等到大将军回师。只要大将军回来了，那郭氾的首级，李傕的三族，都是天家您唾手可得的！而且冀州方面，也不至于进攻雒阳吧？”

刘协点了点头，笑道：“元常说的不错，咱们只要坚定守住，等大将军回师，就可稳操胜券了......”

他的话刚说一半，门外又传来了赞拜官的声音：“禀天家，北军中候刘琦请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