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富差距越来越大

九十年代末，北方的边陲小城S市。改革开放才短短二十年，这个城市已经焕然一新，贫富差距越来越大，那个年代的致富行业五花八门，而我们S市最暴利的行业便是——采砂！对，没错，采砂！九十年代末，随着按揭政策的实施，房地产行业进入快速发展期，通时以铁路建设为主的基建也迎来高潮，在此背景下，对砂石的需求量开始逐年剧增。
1981年我国的砂石用量不足5亿吨，到2013年达到了120亿吨，而最近几年，更是每年要消耗掉200多亿吨。正常的砂石产量远远无法记足市场需求，于是盗采河砂成为一些人发财的捷径。
早期的河砂盗采一本万利，投资少利润高，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往往都是几个人合资弄一条采砂船，可以找船厂造，也可以直接买二手的，然后请几个工人，就可以开始干了。
等到晚上天色黑下来之后，把采砂船开到河中间，将抽沙泵放至水下矿床上，便能将砂石源源不断地从水下提上来。再经过船上的筛选和洗涤设备，将粗石排出来后，剩下的便是“金灿灿”的土黄色砂子。
河面上会有专门的收购商用运输船来收，采上来的砂子会经由这些运输船，连夜送往砂石厂或搅拌站。
一条中小型的采砂船，一晚上能采1000多吨砂子，一吨二十多块钱，一晚上毛利润就是两万多。
当然了，这种还只是小规模的搞法，还有一些搞得大的，会投入几百万去买更先进更大的采砂船，运输船也自已买。
这样采来的砂不用经过收购商，都是直接送到砂厂。一晚上随随便便能采10多万的砂，两三个月本就回来了，再后面的都是利润。
还有些盗砂的，甚至自已本身就是砂厂的老板，别说中间商，连原料商都省了，其暴利可想而知。
曾有采砂船船主表示：“钱来得太快太容易，都挣得害怕”。
很多普通人早已凭借自身优势跨越阶级，搭上这个时代独有的经济快车。但还有很多人，依然相信带给自已以及家庭富足生活的根本还是——土地。而我的父亲——老陈，就是这些人的其中之一……
“阿升，今年的提留款又该交了，你大伯白天又在地头和我要了，晚上你把这个钱给他送过去吧，等下爸还得抓紧去买草药。”老陈在饭桌上对我说道。
“爸，自从大伯让了这个村长，咱家啥好处没占到，这年年交钱的时侯可第一个就到咱家，咋滴，显的他公私分明呀。”我对着老陈调笑道。
“这孩子，别瞎说，早交也是交，晚交也是交，都是亲人，我们不积极点，他这个村长也难让嘛。”老陈笑骂道。
“你拿他当哥哥，他可从来没拿你当弟弟，你说说，哪次分地的时侯，那些别人不想要的，杂的乱的碎的远的不是都栽到你头上，哪次不是先逼着我们先交款子，就是欺负你这个老实堂弟罢了！”母亲在旁边气愤说道。
是的，九十年代末，农民种地，是需要缴纳一部分的公粮提留款的，而这笔款子，每年都由村长一家一家收取，而作为陈家村的村长，老陈的堂哥，每年第一个上门催缴的家庭，便是我家……老陈也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推脱，每次都是东拼西凑，第一个交上。
吃过晚饭，老陈从大衣柜顶上，摸索了半天，老陈对我一直很放心，虽然我从小便是个别人口中的坏孩子，逃学打架，不尊重师长，高三才上了半年，就因为把班主任打了，被强制开除，但从小到大，家里放钱的地方从来没有避过我。老陈摸索了半天，好不容易凑出来五百二十六块三毛五的提存款交到我手上，为什么我记得这么清楚，因为我很快就要为这笔钱举起刀子……
入夜渐微凉，我揣着兜里的五百二十六块三毛五巨款来到村长陈大志的家，这时侯的万元户在我们村里还是稀罕的呢，所以这五百二十六块三毛五，那妥妥的是一笔巨款了，因为我们家一个月的收入也不过就是这些！
入夜渐微凉，来到村里唯一的二层小楼——陈大志家，他家也是村里第一个稀罕的万元户，小楼灯火通明，甚是喧闹。偏屋内，烟雾缭绕，此时陈大志正和一群牌友打着牌，赌资金额看着不小，他尤其爱赌博，曾经和老陈吹嘘着自已一夜输了我家一年的生活费……
“大伯，又打牌呐，呦，不少赢钱呐。”我看着陈大志面前厚厚一沓钞票说道，虽然我那时很讨厌他，但我从来没有表现过，因为从小我便学会看人脸色说话。
“小升，来啦，你爸让你给我送钱来了吧。”陈大志笃定的冲我说，“要我说，就一点钱，你爸愣是拖了两天才凑出来，也不知道咋混的。”我很讨厌他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他应该是喝酒了，又恰巧很多邻村的狐朋狗友在，所以是略带教训的语气
“大伯，你可真是把我爸吃的死死的，钱啥时侯到位，你都能算的出来。钱当然不多，还没大伯你一晚上赢得多呢，但我爸每次可是每次都第一个捧你场的人，村里谁家不是拖你一天又一天的，他这么支持你工作，你还说他坏话，你这村长也难伺侯呀，哈哈。”我调侃的说道。
“你看看，我这大侄子讲话就是厉害，比他爸强多了，他爸就是个闷葫芦，哈哈哈。”陈大志指着我，对着几个牌友大声调笑道。
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因为他觉得自已比老陈强很多，所以他和我讲话也很随意，调侃也居多，我也明白，形势比人强，所以我也从不与他红脸。
“大伯，这提留款给你，你赶紧给我开个收据条，我拿回去给交差。”我掏出钱，冲着陈大志说道。
“哎，你这孩子，咋没点眼力见呢，没看到我正打着牌呢，你先放饭桌上吧，这钱我记着呢。”陈大志不耐烦的冲我说道。
“大伯，你让他们等一下呗，就开个收据，又不费事，不然，我回去可不好交差。”我略带无奈的回道。
“哎呀，就这一点钱，大伯还能赖你的账吗？从你进来，我就没赢过，赶紧的，放那抓紧回去吧！”他都把话说成这样了，我也只好放下回去，碰到这样不讲规矩，有时侯是真的没有办法！而这件事，也让我从今以后懂得了，要在给你立规矩的人面前，不讲规矩！而你给别人立的规矩，一定要讲规矩！
回到家里，已经是黑漆漆的夜，老陈和我妈还在地里打着电筒，给每块相距甚远的稻田地挖着沟沟堑堑引水。所以呀，这个狗日的陈大志，凭什么看不起老陈，我其实真的很想指着他的鼻子问问他，可我不能让老陈难让，这或许就是我现在要遵守的规矩！不作他想，为老陈夫妻俩烧点热水，留给他们回来洗洗澡，唉，那时的我其实很懂事……
“大哥，不可能的，小升不会让这样的事，他可从来不偷钱的。”早上我被院子里老陈的吼声吵醒，在我记忆中，老陈很少这样大声，我赶紧起床到院子里。
“哎，我说老三，你说这话啥意思，不是这小兔崽子偷的，还能是我赖着你家的这几百块钱吗？”村长陈大志对老陈喊道，老陈在亲兄弟这边行三，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所以都叫他老三。
草，我听明白了，这个狗日的陈大志，到底是赖我了，据他说昨天放他家的提留款，只有二百多块，他说是我走的时侯又抽了三百走，他打着牌呢，昨晚根本没注意……
“别往我身上泼脏水，你家昨天那么多人，人多眼杂的，也可能是儿子孙子偷拿走了呢。”我急吼吼的和他吵起来，由不得我急，这几百块钱够我们家两三个月的伙食费了。而不久之后，也确实证明，这些钱是他小儿子给偷着抽走了……
“几百块的，我家孩子可看不上这些钱，除了你这小兔崽子，天天瞎混，不是你偷的，还能是谁？”陈大志指着我大声骂道。而此时邻里乡亲的早已围聚过来，多数人都捧着陈大志的臭脚附和着，“对呀，人家村长家啥条件呀，这几百块钱人家也不会去赖呀”一个平时我给叫五婶的阴阳怪气道。很少有人为我说话，能和个稀泥的都算不错了，或许是因为我从小在他们眼中就是个坏孩子，也或许是因为陈大志是村长吧！
这种情况，光靠争吵其实已经无法解决了，因为嘴巴太多了，你一言，我一语的，根本吵不通，所以我进厨房拿了菜刀，而这把菜刀也给目前地位上高于我的陈大志短暂的立了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