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体之恨

我和妹妹是连体双胞胎。

九岁那年，被有钱父母找回。

可他们不想要连体人，也不想要残疾女儿。

妹妹求着爸爸：把姐姐杀死，我就能变成正常人了。

我哭喊着我也是人，可还是被割下，当一团烂肉扔了出去。

他们以为我死了，没想到我悄悄长大了。

我作为转校生，换了和她一样的发型，坐到她的位置，露出和她一样的笑。

我们长得一模一样，你猜你爸妈能认出我们两个吗？

1我叫春离，妹妹叫秋然。

我们是连体婴，胯部到大腿紧密连接，从出生开始，便密不可分。

听说，我们是被人遗弃的，一个民间艺人团偷偷收养了我们。

从婴儿时期到九岁，我们都被迫进行各种表演。

我们不知道幸福是什么。

只有无穷无尽的仇恨。

那天表演完，我和妹妹挤在后台一个小隔间，分享一瓶水一个馒头。

妹妹说：我厌恶这种生活，我恨我是个连体人。

我正想安慰她，可她下一句就是：要是没有你就好了，要是没有你，我就是一个正常人，我肯定会很幸福。

有钱的爸妈找到我们那天，秋然激动得直发抖。

由于身体紧紧连接，我也感受到了她的喜悦。

听说母亲早年嫁到有钱人，觉得自己生下怪物，难以跟婆婆交代，就把我们扔掉，抱养了一个别人不要的婴儿。

可惜那婴儿不到一岁夭折，她和父亲结婚九年，仍不孕不育。

父亲提出可以找当年的连体婴，母亲很犹豫。

两人决定试一试。

那天他们给了艺人团团长一些钱，走进后台的棚子。

才走到一半，两人就犹豫了。

女的说：连体双胞胎活不了多久，怕是带回去也养不到成年。

男的说：是啊，就算分开两人，也会有残疾或早逝风险。

他们默契地对视一眼，摇了摇头，打算离开。

可我妹妹不甘心。

这是她唯一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她不愿让希望破灭。

她叫住了那对男女。

爸爸，妈妈，想要个正常女儿很简单，你们把我姐姐杀了，把她那部分肉全部割掉，我就能变成正常人了！

那对男女听到这话，居然回头了。

我哭喊着：我也是人，我不要死！

姐姐拼命捂住我的嘴，在我耳边小声道：不死也得死，要不是因为你，我本来就是个正常人！

可面对那对男女，她又笑得格外甜美。

爸爸妈妈，团长都说我比姐姐健康漂亮，爸爸妈妈选我准没错。

一看我哭得厉害，她更过分。

爸爸妈妈，我很乖，我不像她只会哭！

就这样，我们的亲爸亲妈把我们带回家。

准确来说，是带我妹妹秋然。

我完全是被迫跟着走。

明明不要我，还要带上我的身体。

车上。

妹妹在一旁吃着亲爸亲妈准备的巧克力、棉花糖和薯片，食物渣子沾了一手。

我没吃过这种东西。

光是闻着香味就流口水。

我刚把头凑近一点，想看看包装袋上写的是什么，妹妹就一巴掌扇到我嘴上。

不许看！

都是我的！

再看把你嘴打肿！

前面爸妈的身体微微动了动。

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那晚在韩家，我拼命挣扎，庸医还是分割了我和妹妹。

因为妹妹怕疼，我有幸用上麻药。

听说刚分离我就失去了心跳。

后来被当成一团烂肉，扔进垃圾袋。

韩家的人本来是要把我的尸体火化。

可女佣搞错了垃圾，不小心把我扔了。

韩家再想找回我的那团烂肉时，怎么都找不到了。

他们也怕担上杀人的罪行，全家出国避难。

可几年过去，谁也没听说那附近有杀人案和碎尸案。

我的妹妹改名韩秋然，高中时回国念书。

她的生命里早已没有姐姐这个人。

连体的痛，早已被她埋藏在内心深处。

她当然可以很快乐。

如果，我没回来的话。

2今天向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隔壁学校转学过来的，她的成绩非常好，长得也很漂亮哦！

班里爆发起哄声。

我在众人的目光下走进教室，却只盯着一个人。

她此时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呢。

她同桌推了推她。

哎，韩秋然，你看，那个转学生好像你！

是耶！

真的和她有点像！

你看你看你看，简直一模一样！

韩秋然慵懒地把头抬起，对着同桌骂了一句：神经病啊，吵我睡觉！

下一秒她就狂躁不起来了。

因为她看见了我。

我就那么站在讲台上看着她。

她的脸色越来越惊恐。

我自我介绍说：大家好，我叫宋春离。

老师笑着说：欢迎春离同学，大家可以看到，春离同学和我们班上的韩秋然同学长得真的非常像哈……话还没说完，老师就被韩秋然的书砸了。

韩秋然站了起来，目光凶狠。

不要胡说八道，她一点也不像我！

老师的嘴巴刚好被书的一角砸伤，哗哗流血。

她眼含泪水，快步走了出去。

而我，淡定下了讲台，找到座位坐下。

她与我之间隔了三排。

我一转头，就能看到她惊恐又气愤的脸。

一下课，她就把我拖出去，质问我：宋春离？

你什么时候姓宋了？

你不是死了吗？

你怎么回来了？

你回来干嘛啊？

我记得你死了的！

我爸妈都说你已经死了！

他们说李嫂不小心扔了你的尸体，尸体被野狗叼走了。

因为当时我家住的是别墅，附近可能有野狗！

你到底是谁？

你到底要干嘛？

你的目的是什么！

她像快要散架了一样，浑身咯咯咯地发抖。

我哈哈大笑。

我说：来找你索命啊！

她瞬间脸色煞白。

3没错，我在高三那年顺利进入韩秋然学校。

但找她索命是假的。

我不过是想换个更好的学校学习，幸好我成绩优异，经历重重困难后还是转学成功了。

只是刚好进了韩秋然班里。

我从名册上看到她的名字，决定吓吓她。

毕竟当年是她求着爸妈结束我的生命的。

我对她怎能不恨？

可当下最重要的是学习。

我看韩秋然吓得瑟瑟发抖，心里顿生几分轻蔑。

我也不想浪费时间。

我当时想的是，有什么仇，等高考结束再报。

除非，她自己发了疯，偏要来招惹我。

4转学第一天回到家，我把遇到妹妹的事情跟奶奶说了。

她说：她没刁难你吧？

我想起她嚣张跋扈的气焰，心里涌起厌恶。

但我还是说：没有。

奶奶叹了口气：没有就好，你也别去招惹她，最重要的还是先把书读好。

他们家，我们惹不起的。

奶奶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和她分享一小锅米粥和一小碟咸菜。

这就是我们的晚餐了。

天已经暗下来。

奶妈又艰难爬起来，拿上她的破袋子，走出巷口。

我看着她颤颤巍巍的背影，忍不住哽咽。

奶奶！

我陪你去，你等等我。

她说：不行，春离你在家写作业！

说完越走越快。

我怕我追上去，她会越走越快，然后摔倒。

她都七十岁了，摔了肯定要出大问题。

我收拾出一个破破烂烂的袋子，也往夜色里走去。

奶奶不让我像她一样捡破烂。

我便往另一边去，不让她发现。

我晚上刻意走在她后面，等她走了，我才把破烂卖给废品站老板。

然后，把省下的钱，塞到枕头里。

这就是我们的生活。

韩秋然的十七岁，被送进当地最好的学校。

有富裕的父母撑腰，上课睡觉也无人指责。

把老师嘴角砸出血，随便赔些钱，老师也闭口不谈。

我的十七岁，和我年迈的奶奶，靠捡垃圾生活。

贫困，似乎是一种永远也不会变的常态。

饥饿，更是常有的事。

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奶奶把唯一一碗白米饭给我吃。

晚上她捡废品回到家，在家门口吐了一地。

我拿出手电筒一照，才发现奶奶吃了垃圾桶里翻出来的馊饭。

她饿啊，饿到嗅不出馊味了。

又老眼昏花，看不清上面的东西。

我看着从她胃里吐出来的东西，上面还有蛆在蠕动。

我蹲下，泪流满面，第一次感觉生活竟是这么难。

我发誓要好好读书，改变命运，让奶奶的生活好过一点。

如果没有奶奶，就没有我。

她真的是我第二个妈妈。

毕竟，她把一团烂肉，养成了人。

5八年前的雨夜，所有人都昏昏欲睡。

包括韩秋然家的保安。

我刚被庸医切割下来。

他确认我已经死亡，将我扔进袋子，再顺手放到黑色垃圾袋里。

本来想火化处理。

但还要观察韩秋然的状态，他先把我放到一边了。

收拾卫生的阿姨，没太看清垃圾袋里的东西。

尽管有点重，她还是没怀疑，把它拿了出去。

刚好一个老太太躲过了上班睡觉的保安。

她饥肠辘辘，来到这豪宅外面翻垃圾。

当她摸到韩家扔出来的一团肉时，心里大喜。

那奶奶用尽所有力气，才把这团肉带回家。

在灯光下一看，她差点吓晕。

那不是什么可以吃的肉。

那是一块残缺的，被残忍切割下的人体。

刀伤无数，到处都是黏糊糊的血。

特别是大腿处，松松垮垮，像被乱刀剁过。

那老太太做了个最勇敢的举动。

她把那腿推了推，企图让这具生死莫辩的肉块，看上去更像人体。

就在这时，肉块动了动。

那颗可怕的头，缓缓转动起来。

老太太看见了一张女孩的脸，因为失血、惊吓，而无比苍白。

这时老奶奶又做了一个最伟大的举动。

她走进厨房，把仅剩的一包奶粉冲了。

就这么灌进女孩的嘴里。

她把女孩带去医院，女孩活下来了。

血肉模糊的身体，慢慢恢复。

这就是我和宋奶奶的故事。

如八年过去，她仍捡垃圾为生。

我已经长大，居然和别的女孩一样，可以上高中，还立誓要考大学呢。

难怪韩秋然会那么害怕。

她一定没想到，被野狗叼走的肉块还能活下来。

6她没想到的还有很多。

比如，我不仅活下来了，我还特别坚强努力。

即使是在课业繁重的高三，我也找了份在校门口兼职的工作。

奶奶太辛苦了。

我想减轻她的负担。

那天校门口饮食店客人少，我得到允许，擦完桌子就可以看书。

韩秋然和小男友在附近约会，刚好看到努力擦桌的我。

小男友的眼神很惊喜。

哇，秋然，你看那个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我抬起头，故意对他们笑笑。

韩秋然嘴都气歪了。

打发走男朋友后，走进来，一把薅住我的头发。

宋春离，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打工？

你很穷吗，要在这里打工？

你在这里打工，别人看到你，以为是我怎么办？

我堂堂一个富家千金，被人看到在这里打工，他们误会我家破产了怎么办？

我朝她笑笑。

下一秒，把脏兮兮的抹布扔她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