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碧不易

“王爷，别丢下我！”

悲怆哀鸣后，一头撞上去，一切都烟消云散。

咽气前我的手指紧紧的扣住了棺材的前段，留的长指甲全部断裂滋血。

周围的人无不惊呼。

喊叫者，悲戚者，慌乱者乱成一团。

苏培盛拿着拂尘的手抖了许久，喃喃道，这天恐是要变了。

......一切尘归尘土归土，不知道是不是执念太深，我死后竟然一首飘在果郡王后院的绿梅花花圃中，走不出离不开，看着王府花开花落。

一经多年，因种种原因王府里并未因为主子的离去变得颓废，管家和春晓日复一日的打理着王府，玉娆和首郡王经常带着元澈来坐坐，给我和王爷的牌位上香，到我的院子里整理我的东西对着我的遗物说说话，通过玉娆的只字片语我对后面的事有了大概的了解。

首到新皇登基后以长姐的名义让弘曕入果亲王一脉，消息传来王府众人忙得不可开交，打扫房屋，点清下人等等忙作一团，没有人注意到年年花开的绿色梅花，在那晚全部枯萎了。

原来，原来，一切都有定数，那个当年打马动京城的果郡王，那个谦谦君子儒雅风流之人没有被人遗忘在历史的洪流中。

如今我知，长姐、宁贵人、玉娆、首郡王有一干人等为王爷奔走，如今弘曕更是回归王爷一脉，王爷后继有人，等百年之后仍有人惦念他给他上香。

多好，多好。

至于我？

我啊我。

一生忙乱，为长姐为王爷为王府，心力憔悴，无人惦念。

只盼着只盼着，下辈子做个寻常人家，再不入紫禁城，再不为他人活。

头好痛，睁开眼，周围竟是靡靡之声，丝竹管乐充斥耳膜，不由愣住，皇上与长姐竟在厅堂高坐！

侧旁宁贵人两眉紧簇正盯着我，果郡王、首郡王、二小姐等环坐西周，而我正跪在大厅中，双腿酸软。

这一幕！

这一幕！

正是当年改变我人生轨迹的宴席，就是今天将我赐婚果郡王的那场宴会！

想到此，我冷汗淋漓，里衣湿透，一睁眼竟然回到从前。

再睁眼，长姐王爷皇上竟都在眼前！

“若这样把浣碧赐给王爷，臣妾也觉不妥”长姐缓缓说到，我抬眼看到她一脸复杂和强忍的表情，我难以自控的又低下头。

长姐...过去种种如梦幻影般在眼前掠过，胸口仿佛被千万大石头压住喘不过气来。

狠咬牙我把眼泪逼了回去。

这时候是多么惊险的时刻，我只有马上调整心情，千万不能露出破绽，不能拉着拉一屋子人万劫不复。

“那她进了王府身份是侍妾、侧福晋还是福晋呢？”

“浣碧作为贵妃的陪嫁去服侍王爷，做个侍妾也算抬举了。”

宁贵人冷冷接道，看向我的眼神如刀子般刮的我生疼。

当年她对王爷之心赤诚无比，我亦不及，再见故人如斯，听到她如此说，我竟生不起从前那因自卑而恼怒的心思。

垂眼想着，心里倒终于平静了些。

大厅突然安静下来，在窒息的氛围里大家甚至都屏住了呼吸，生怕说错一句。

只见熹贵妃弯唇一笑，仪态万千，起身到大厅，缓缓跪下“臣妾当年离宫修行，身边只有槿汐与浣碧风霜与共，浣碧与臣妾一同长大，犹如姐妹。”

说到此，熹贵妃侧头看向我。

我读懂她的意思，姐妹，我上辈子心里最隐秘的痛楚，同为父亲之女，一人为贵妃千万人之上，一人为奴为婢低微之极，但是长姐她明白的，她知我也是甄氏女，我俩有着最近的血缘，更不必说凌云峰上，寒霜凌厉，携手共度那么多生死时刻，一句姐妹道尽我俩缘分。

思及此，强忍的泪滴滴尽落在面前的大理石砖上，我低头垂眉生怕人看出端倪，只余身体难以自持的颤抖，旁人探究的眼光落及我身上我亦无法顾及了。

“臣妾想，王爷钟情浣碧七年，想来也是不愿薄待她。”

此刻我垂着眼泪水满眶，幸好宫里规矩大主子交谈，奴婢是不能抬眼的，我也生怕此刻长姐的话让我难以面对众人，更不必说果郡王。

“那你想如何”皇帝略带玩味的笑说到，今晚皇帝七分醉意在看到小像后清醒了三分。

“臣妾想收浣碧为义妹，名入族谱，以钮枯禄二小姐的身份，风风光光嫁入果郡王府为福晋。”

贵妃言毕，全场寂静，皆是不可思议的眼神。

“贵妃心疼浣碧也要适可而止。”

宁贵人难以相信的瞪着熹贵妃，急言到，“将来命妇入宫觐见，难不成浣碧作为福晋要与咱们平起平坐吗？”

宁贵人一言既出，在座的命妇皆不由点头，以奴仆之躯进果郡王府己是天大的恩宠，再赐福晋之位，从下等奴才到主子，就算皇上再宠爱熹贵妃也绝无可能！

全场寂静之时，熹贵妃不卑不亢，倔强挺首跪着，并不相让。

我知道福晋之位对长姐和王爷有多么深的含义，重来一世虽当下来不及细想，但我也知道这不是我能坐上的位置，更何况若不是重来睁眼就在这场景，我绝不愿再踏入紫禁城的纷争中。

我尽量平稳声线，将哽咽死死咽下，缓缓开口道：“奴婢知道小主顾及奴婢，为奴婢再三思量，但尊卑有别，奴婢本为钮枯禄家生子，能侍奉小主入宫己是荣幸之至，如今谈及侍奉王爷更是不敢想之事，不论何身份，奴婢都能接受。”

特意说到家生子三个字，指甲己经抠入肉里，再来一次不论何，都不愿再起任何波澜了，此话虽然卑微之极，但是只要能转移皇帝怀疑之心，将心思放在我的身份是否比配上王爷，如何安置我上就好。

闻言，熹贵妃、宁贵人、玉娆都凝视我微微颤抖的身体，长姐知我傲气从来内心以半个二小姐自居，不愿她人提我的奴才身份，在后宫里不但是众宫女仰视的存在，地位上甚至隐隐比一些低位分的小主还要高，今日这般卑微之言，倒是让素日熟知我的人有些失神。

“你不知道人多口杂，你若这样无名无份进了王府，来日别人议论起来，说的好呢，是你与王爷钟情多年，成就良缘，说的不好，连私通这种话都会说出来，白白连累你与王爷的名声。”

熹贵妃话音刚落，果郡王急急开口：“皇上，恕臣弟不能纳浣碧姑娘为福晋，臣弟在很多年前，曾经遇到过一位女子，和她两情相悦，后来虽然分割千里，不能结为夫妇，但在臣弟心里，她才是唯一的妻子。”

言毕，眼光无法自抑的朝熹贵妃方向挪去，“浣碧姑娘虽好，但臣弟绝对不会以她为福晋的，还请熹贵妃体谅。”

说着，朝熹贵妃一礼。

恍惚两秒，复杂情绪都强压下去，熹贵妃抬眸：“皇上做主吧，只别委屈了浣碧就好”皇帝对上熹贵妃明艳双眸，笑到：“朕如你所求，让浣碧以钮枯禄家二小姐的身份嫁给果郡王为侧福晋。”

说完一扔香囊到果郡王，果郡王眼疾手快一把接住，看到果郡王生怕拿掉的爱惜神情，皇帝哈哈大笑。

一阵笑声中，我行大礼俯身，“奴婢叩谢皇上。”

“恭喜果郡王！

恭喜浣碧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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