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小子的沉浮人生

堂屋和灶台还是以前的样子，以前干净利落，现在也仍旧是纤尘不染，陶会兰一直都是一个贤惠的家庭妇女。
陶会兰瘪着嘴，眼泪唰唰地往下掉，坐在小板凳上仰头看着面前高高瘦瘦的男人。
这是她的小儿子，从小最受她疼爱，一声不吭地就走，一年多以后才回来，叫她怎么不想？怎么不气？
她抬起袖子抹了脸上的泪水，吸了吸鼻涕，猛地站起身来，带翻了小板凳，噼里啪啦一阵响动。
二狼长了这么大，刘乃利没少打他，但是陶会兰却是一次也没舍得动手打他。
这次真是气坏了。
陶会兰做惯了农活和家务，手掌宽厚而有力，她狠狠地打在二狼的胸膛和肩膀，发泄着自己心里的怒意。
嘴里哭喊着“我怎么嘱咐你的？我让你走了吗？你个没良心的！不管我跟你爸了是吧！你个挨千刀的！”
二狼直直地杵在原地，偶尔随着陶会兰的拍打轻晃，低着头不说话。
陶会兰打累了，气也消了大半，粗喘两口气，瞪着二狼说“进屋去！”
二狼抓住陶会兰的手攥了攥，腆着脸笑道“手打疼了吧？快歇会儿！”顺手把背包递给陶会兰。
“妈你把这个拿屋里去，我出去跟我爸说会儿话。”
陶会兰看了他一眼，拿着背包进屋了。
二狼挨了一顿打，心里却没有轻松下来。他们家是典型的农民家庭，严父慈母，一年到头忙活地头那点儿事。
陶会兰虽然已经出了气，这一家之主还没有发话呢！二狼从小到大，刘乃利虽然很少唠叨他，但是绝对没少打他，长大以后倒是没怎么动过手，但是二狼心里仍旧不踏实。
院子里，刘乃利仍旧在原地修理木棍，他低着头，手下的刨子一寸一寸地滑动，看着有些心不在焉。
二狼随手从旁边拿了一个小板凳，坐到了刘乃利旁边，低低地喊了一声
“爸。”
刘乃利动作一顿，把刨子拿起来放到眼前，仔细清理缝隙里细小的木屑。
他没看二狼，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道“去哪儿了？”
“南边儿，那边发展的快，来钱的路子多。”
刘乃利哼了一声。有些不屑地说道“来钱路子多？！只怕没什么好路子！你长大了，多的我不嘱咐你，你自己看着办。”
刘乃利散社（农业生产合作社）以前是模范农民，这么多年也一直是娴熟的庄稼人，地里的活儿只要在他手里，没有不服帖的，但是他这个人十分保守固执，在他眼里，除了在土里刨食儿，别的都是歪门邪路。
二狼知道刘乃利的性格。也知道刘乃利这两句嘱咐是怕他走上歪路，连忙解释说。
“爸你放心，我在那边儿碰见个贵人，帮我找了个活儿干，清闲还管住，我还支了个摊儿，能多赚一点儿。”
刘乃利听完，对二狼嘴里的这个“贵人”多有疑问，但他知道，儿子已经长大了，自己的眼界还没儿子开阔，有什么可指点的呢？
“爸，你身体怎么样？”二狼手指头攥在一起，心里有些不自在。
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贴心话，此时此刻说出来，有些脸热。
刘乃利也是一愣神，然后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死不了！”
二狼挑眉，有些不自在地咬了咬舌头尖儿。
他爸就是这么个性格，说不出什么好话。
他心里安慰自己想道。
一年过去，家里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二狼走了以后，陶会兰和刘乃利都气得不行，但是却无可奈何，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鲜少进城，外面天大地大，他们又能上哪儿去找呢？
村里凡是养羊的，家家户户都赔了钱，二狼家里犹是，好在小涛死活求了他爸，把二狼家里的羊都送出去了，价钱没什么可挑的，但总比一大群活羊养在家里让人宽心的多。
赔钱倒是也赔了不少，但是没有二狼想象的那么严重，算上喂养的食料，一共赔了两三万吧。
九几年的两三万，也是要人命的两三万了。
农民家庭，攒钱不易，老两口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到后来倒也想开了，只是思念远在外面的小儿子。
家里唯一让人省心的就是刘金凯了，他跟着孟会山学医已经出师了，现在也是几个村儿之中金贵的赤脚医生了。
谁家里有人头疼脑热的，都愿意找他，孟会山年纪大了，很少出诊了。
倒是也有一件新鲜事儿，刘金凯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外村的小姑娘，两个人正谈着恋爱呢。今天刘金凯没在家正是因为他去未来老丈人家了。
金凯已经二十好几了，按照这里的风俗，孩子都该有了，只不过他也算是忙于事业，一直都没谈，现在也该是结婚的时候了。
从小到大，金凯跟二狼感情都不怎么样，当初二狼养羊赔钱受了那么大挫折，金凯也仍旧进进出出忙着自己的事儿，对家里的事儿置若罔闻。
二狼也瞧他不顺眼，但是到底是长大了，心里没那么多的计较，对他的事儿也不怎么关心。他不在，二狼反倒更自在。
二狼突然回来，陶会兰心里高兴，又临时加了两个菜，三个人聚在一桌，安安静静吃饭。
“你这回回来...还走吗？”陶会兰吃了两口饭，举着筷子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二狼嘴里塞着米饭，听见他妈问他，忙点头。
陶会兰眼神暗淡了一下。
金凯性子比较冷，鲜少跟她和刘乃利交流，小儿子倒是活泼，可惜却不在家里守着他们老两口。虽然知道应该放儿子出去闯荡闯荡，但心里到底是难受。
二狼狼吞虎咽吃完两碗米饭，抬手抹了抹嘴，站起身到炕上拿自己的手提包。
“爸妈，这是一万块钱，我在外面赚回来的，你们俩收着，以后该吃啥喝啥别犹豫。”
二狼从手提包抽出整整齐齐一沓绑好的钱放在炕沿上，把手提包拉好，自己靠坐在炕沿上跟老两口说话。
陶会兰被他唬了一跳，刘乃利也看着那沓钱没说话。
靠种地赚钱，一家人一年最多也就赚几千块钱，二狼一个人，单枪匹马就能赚一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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