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期限

孕晚期引产后，我想再要一个孩子。
老公怕我伤身体，一年没与我同房。
直到我无意中点开他和一个女学生的私信。
女孩委屈地撒娇：
“七夕你都不能陪我，哭哭。”
“今晚你会碰她嘛？”
他说：“不会，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为了生孩子而做。”
“给你买了套内衣，明天穿给我看。”
1
那套不合身的蕾丝内衣正穿在我身上。
我以为这是许昭年送我的七夕惊喜。
于是趁他洗澡时换上了。
原来不是买错了尺码，而是选错了地址。
我顺着私信点进女孩的主页。
最新的一条视频是在海边，女孩牵着拍摄者的手，冲镜头露出青春洋溢的灿烂笑容。
我认出那是许昭年的左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无名指上有一圈婚戒的印记。
我不由自主捏紧手上的戒指。
我划了下手机屏幕。
看到女孩还发了条晒名贵化妆品的图片。
配文案：老公是直男怎么办？！不会挑色号，只会买买买。#叹气
我打开许昭年的购物软件。
他最近买过不少价格不菲的化妆品和护肤品，口红、粉底液、贵妇面霜之类的。
挨个点开，收件地址都是同一个，是市里一所高校的某幢宿舍楼，收件人叫夏芝芝。
我冷静地切回对话框，打开手机录屏功能，开始录他们的聊天记录。
他们聊的不多，基本上都是他约她出来，或者她问许昭年什么时候来找她。
夹杂一些露骨的调情。
我把视频文件发送给自己，顺手删了这条记录。
又点击相册，删除视频，删除垃圾箱里的视频，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在淋浴间的门把手转动声响起之时，我把手机放回原位。
2
许昭年走出来，湿漉漉的碎发微微蜷曲，随意地搭在额前。
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划过他线条分明的下颌。
看到我身上没来得及脱下的内衣。
他有刹那的错愕。
“喜欢吗？”他问。
“码偏小了。已经洗过了，是不是没法退了？”
“退什么，特地给你买的。”
我没拆穿他的谎言。
低头，目光落在腹部，银白色的妊娠纹蜿蜒分布，宛如道道裂纹。
许昭年走过来，手放在我的小腹上。
“又在想团团吗？”
团团是我们给那个未出世就永远离开的孩子取的小名。
“别难过，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他安慰道。
“可我们一年没做了。”
“染染，我也想，但是为了你的身体……再等等吧。”
我知道他不想。
男人的身体反应不会骗人。
“你妈今天给我发消息，问我怎么还没怀上，要带我去看老中医。”我把头枕在他的肩上，“要不今晚我们试试？”
许昭年的身体僵了一下。
“染染，其实我们还可以考虑试管婴儿。我查过了，做试管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胚胎健康，还能选择时间、数量、性别。”
虽然早知道他会拒绝，但还是忍不住心寒。
为了逃避和我同房，他宁可让我去做试管。
“好。到时候看看。”我平静地说，“昭年，我饿了，你下楼帮我买点吃的吧。”
他下楼以后，我到负二层的地下车库，把一枚录音笔藏在他的车里。
3
许昭年拉着我的手睡下。
我翻身，不露痕迹地把手从他手心抽离。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他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只半秒，他就掐断了。
“染染……”
我闭眼不答。
他轻轻推我：“公司有点急事，我去一趟。快的话早上就能回来。”
我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注意安全。”
他俯身亲了我一下，穿好衣服走出卧室。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大门关上的声音。
我随便穿了身衣服，下楼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问我去哪。
“江京大学南区宿舍门口。”
这是许昭年购物软件里的收货地址。
坐在车里，我打开短视频软件，输入女孩的昵称：爱有千千结。
前段时间许昭年把昵称改成了亦有千千解。
他说，亦是我的名字夏芝芝的亦。
又是一个谎言。
女孩很爱分享生活，逛街、旅游、聚餐、游戏，几乎一天好几条。
我点进她发的游戏结算画面。
看到她的ID吱吱，我忽然想起，之前我让许昭年拉我一起打游戏，队里就有这个吱吱。
她玩的治疗，但是我总是被怪打死，一看统计数据，一口奶都没吃到，连溅射都没有。
我有点莫名，打字说：奶妈怎么不加血啊？
她过了一分钟才回复：抱歉，刚买的号，还不太会玩。
我问许昭年怎么回事，许昭年说，小萌新而已，不会玩，下次不带她了。
原来我只是他们play中的一环。
4
司机把车开得飞快，我到的时候，许昭年的车还没到。
天上乌云滚滚，几声闷雷过后，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
我逃进路边的24小时自助银行。
手机响了。是许昭年。
“染染，醒了吗？”
我说：“你怎么知道？”
“我就知道你肯定被打雷吓醒了。”许昭年语气柔和，“我出门前看了天气，已经提前把除冰箱外的电器插头拔了，你别害怕，安心睡吧。”
小时候我家因为打雷发生过火灾，从那以后我对雷雨夜有了心理阴影。
每逢打雷的天气，许昭年都尽量守在我身边。
甚至有一次在应酬中途离开，回家陪我。
我想自己是不是多疑了，也许他真的去了公司。
直到一辆熟悉的SUV打着双闪出现在我的视野。
一个娇小的身影在雨中飞奔出校门。
及膝的裙摆飞扬。
女孩到了许昭年的车旁，在副驾的窗户边停了一秒，却没有开车门，而是从后座上了车。
不一会儿，许昭年下车，也拉开后座车门钻了进去。
我听着雨声，静静看着漆黑的车身。
许久，许昭年的车才离开。
那个女孩一直在车里，没再露面。
5
许昭年在清晨回到家。
给我带了一捧红玫瑰和珍记的海鲜粥。
“迟到的七夕礼物。”
我说：“一夜没合眼？”
“要改的东西太多，没时间睡。”他揉着眉心，“我收拾东西去高铁站，你吃完粥也休息会儿吧，都有黑眼圈了。”
他打车走了。
我下楼回收录音笔，顺带把那捧玫瑰丢进垃圾桶。
保洁阿姨捞起花，在我身后喊：“这么好的花，就不要了？”
我回头笑笑：“嗯，不要了。”
6
回家，打开录音笔播放。
许昭年给那女孩打电话。
“等下在校门口等我。”
“天！现在吗？”
他开了免提，我听见女孩喜悦的惊呼。
许昭年轻笑起来：“不急，还要一会儿才到。”
“不是说今天不见面了？怎么突然过来？”
“七夕嘛，想了想，还是舍不得你一个人过。”
女孩雀跃地说：“你慢点开！我现在就起来化妆！”
“嗯。要下雨了，记得带伞。”
不一会儿，传来敲车窗的声音。
“从后面上。”许昭年说。
女孩上了车。
“好嘛，我还是不配坐副驾驶座。”她有些懊恼。
许昭年说：“染染有朋友在交警支队，谨慎点总没错。”
“啧，染——染——！”
“……夏芝芝。”
许昭年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她的名字，语气有点冷。
“我错了……我不该阴阳怪气。你罚我吧。”
她道歉，听起来楚楚可怜。
“那你现在就脱了吧。”
许昭年点了根烟，轻飘飘地说。
“什，什么？”夏芝芝好像有些猝不及防。
“嗯？不是你说要我罚你吗？”
……
情到浓时，夏芝芝问：“你爱我吗？”
“不爱你，我为什么大半夜跑出来找你？”
“我也爱你。”她带着哭腔说。
我坐在客厅里，一遍遍听着这段录音。
录音笔早就没电了，我依然机械地按着录音笔的开关。啪，嗒，啪，嗒……直到日暮西沉。
7
我跟公司请了一周的假，回了趟老家。
“离婚？你想啥呢？”
没等我把话说完，我妈叫了起来。
“你不是一直反对我跟许昭年结婚吗？”
“那是以前！现在小许已经今非昔比了。你弟结婚买房还要倚仗他呢，你可别在这个关键时刻出幺蛾子！”
“妈，他出轨了。找了个女大学生当小三。”
“男的不都那样吗？小许工作压力那么大，总该给他点释放的空间。”
“趁人小许现在还不嫌弃你，你努把力，给人家生个孩子，生完了把工作一辞，在家当全职太太！”
我看向旁边的弟弟：“你也这么想？”
“姐，我都跟玥玥说好了，今年过年带她回来……你睁只眼闭只眼得了，反正姐夫也没跟你提离婚。”
我看着这个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弟弟，说不出话。
我妈恨铁不成钢。
“我这么精明一个人，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脑子不清醒的女儿？”
“许昭年一穷二白的时候，你非跟着他北漂，现在人家出人头地了，你又闹离婚？”
“你以为你现在还跟头婚一样呢？你肚子里都死过人了！像你这样的，二婚还能找到像许昭年这么有钱的吗？”
最后，她把我带回来的东西扔出门外。
“都嫁出去的人了，动不动就回娘家，像什么样子！”
“快点回去把许昭年哄哄好！有本事就生个儿子，看谁还能把你的位子抢走！”
我拖着行李箱，拎着一袋水果走在街上。
日头很烈，我身上却是冷的。
许昭年给我发消息，问我怎么没在家里。
我没回。
很快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染染，给你发信息怎么不回？”
“我回我妈那了，没看到消息。”
“家里出什么事了么？”
“没，工作有点累，就想回来待两天。”
他听出我的声音不对，关心道：“你妈又说你了吗？”
“……嗯，说了几句。”
“回北京吧，我去车站接你。”许昭年果断地说，“晚上我们去青年路那家烧鸟店吃。”
那家店是我念叨了很久想去的，只是一直没时间去。
“别把你妈的话放心上，你还有我呢，我们两个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好耳熟。
在我们最艰难的时候，他也对我说过这句话。
我没回他，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笨蛋，你是不是在哭？我现在就给你买票，快回家吧。”
“好。”
8
我还未出站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许昭年。
他身姿挺拔，一手插兜，一手握着手机，不时抬眼向出站口看过来。
“染染！”
看到我，他轻柔地牵起我的手，把我拉进怀里。
“我没陪着你，你受委屈了。”
我抬头，他眼眸里的不舍不像装出来的。
那一瞬间我想，我是不是真的可以当作一切都没发生。
他年薪不低，经济上不会亏待我。
我们共过患难，有感情基础，所以即使出轨，他也没有表现出嫌弃我。
他不愿意碰我，我可以去做试管，生一个可爱的孩子。
等他在外面玩腻了，他的心智成熟了，他会回归家庭，成为一个真正的好丈夫、好父亲。
这似乎是我的最优解。
去烧鸟店的路上，许昭年接了个电话。
我看他脸色有些不对，问他怎么了。
他犹豫了一下。
“公司有点事……算了，说好陪你去吃日料的，我跟他们说我不过去了。”
我的指尖一点点掐进掌心。
“没关系，工作重要，正好我这两天肠胃不好，下次再去吃。”
“可是……”
“别可是了，在前面的广场把我放下来就好，我自己逛逛。”
“行，那你去逛，想买什么随便买，我报销。”
“嗯。”
我在路口下了车，目送许昭年的车离去。
我知道，今天是夏芝芝的生日。
他们的聊天里提过。
许昭年说七夕要回家，不能陪她，等过几天她生日的时候补偿她。
一小时后，许昭年给我发信息。
“到公司了，开工。”
我想了很久，回他：“别太累。”
晚上，我打开夏芝芝的主页。
她更新了动态。
照片里的她闭上眼，双手合十，对着蛋糕许愿。
她身后的玻璃上，映出许昭年的身影。
还有一张照片是在酒店里。
灯光暧昧，圆床上铺满了花瓣。
定位是朝阳区的一家情侣酒店。
我回家取出结婚证，又打车前往那家酒店。
站在酒店楼下，我拿出手机，拨打了110。
“派出所吗？我要实名举报，我丈夫找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