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妈妈疯了

妈妈自然也看到了林队手里的东西。
一块老旧的女式手表。
是十岁那年张叔送给我的，为了表示公平，我和张舒雅一人一个。
张舒雅那个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而我的这个一直贴身戴着。
即使因为年代久远，指针已经不会走了，可我依旧将它视若珍宝。
我期待的看向妈妈，指向这么明显，她应该能发现了吧。
哪知她只是不屑的翻了个白眼：“一块破手表而已，代表不了什么，林队你什么时候办案全靠猜了。”
林队表情严肃：“这块表是张城送给冰冰的，我在她身上看到过，她这几天又一直联系不上，我总有股不好的预感。”
“就算这块表是她的又怎样，它都不会走了，说不定是她扔了呢。”
“你就别操心她了，她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吃亏。”
我的名字对于妈妈来说，就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每次只要提到我，她就会本能失去理智和正确的判断能力。
林队亦清楚这点，没有与她多费口舌，看了一会后，他将书包和手表交给鉴定人员。
“你拿回去看能不能查到些什么。”
鉴定人员小心接过，第一时间走进鉴定室。
5
妈妈见状脸黑得像锅底，有些不高兴的扭头回了办公室。
她双手抱胸越想越气，最后拿出手机给我打电话。
只是响了许久，一直无人接听。
我的手机早被凶手抢走，现在大概已经扔了吧。
一连打了几通电话，妈妈周身戾气更甚。
最后她忍无可忍，将我的微信从黑名单中拉出：“夏冰反了你了，居然敢不接我电话。”
“这次你又想玩什么把戏，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我告诉你现在大家没空陪你玩。”
“就算你真的死了，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我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生了你这么一个畜生，你就是来向我讨债的。”
妈妈一字一句就像刀子一样，深深扎进我心里。
可是妈妈，我真的没闹。
我也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我只是再也接不了电话了。
只是我在妈妈心中早就没了信用。
八年前，我被妈妈赶出家门后，我始终不愿意相信她真的不爱我了，于是故意躲起来，让谁也找不到。
老师发现我没去学校，又联系不上妈妈，于是选择报警。
那一天林队带着人马兴师动众的从白天找到晚上。
最后在一栋废弃的建筑楼里找到我，而我心心念念的妈妈至始至终没有出现。
找到我后，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死了没，没死别来烦我。”
那一刻我便知道，我真的失去了妈妈。
所以这次她依旧认为这只是我为了引起她注意耍的小手段。
妈妈坐在工位上，双手用力揉了揉太阳穴，胸膛也正剧烈起伏着，显然被我气得不轻。
突然妈妈电话响了！
许是以为是我打过来的，她先是哼了一声，结果拿起来一看，跟变脸似的，表情由阴转晴，声音都透着几分笑意。
“喂小雅，妈妈这几天是有点累，不过现在没事了。”
“还是我们小雅贴心，你乖乖的，晚上妈妈回去给你做饭。”
听着妈妈温柔的声音，我不禁苦笑一声。
正是她贴心的好女儿，将我引到那里，让我代她受过。
就像八年前一样，她将张叔的死推到我头上，抢走属于我的一切。
接到张舒雅电话后，妈妈已无心工作，她的活都干完了，接下来也没用得上她的地方。
她哼着歌，拿起包包大步离开。
6
经过接待室时，她突然被人拦下。
“夏冰妈妈，你在这真的太好了，我是夏冰班主任，之前给您打过电话的。”
“夏冰这孩子已经好几天联系不上，清北电话都打到学校来了，我实在不放心，想拜托警察找一找。”
“您是孩子妈妈，正好和他们说一下夏冰的情况。”
看到班主任焦急的神色，我不由心里一暖。
高中三年若是没有她，我可能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那三年她把我当成女儿一样，怕我吃不饱穿不暖，经常给我带午餐，买冬衣，私下给我补课。
妈妈看到她不悦的拧起了眉头：“我不是她妈，她的事情跟我无关，她也不可能失踪，你赶紧回去，不要在这里浪费警力，没看到大家都忙着吗。”
妈妈经常接送张舒雅上学，班主任是认识她的。
闻言不赞同的摇头道：“夏冰妈妈，不是我说你，这三年你对孩子不闻不问，你可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我看你也不像遇到什么困难的样子，为人父母的怎么可以如此不负责任。”
妈妈冷笑一声：“你懂什么，我的女儿只有张舒雅，其他人的死活跟我无关，你也没资格来教训我。”
班主任还想说什么，正好路过听完全程的林队出面安抚：“老师您先别着急，夏冰的事情我们已经在着手调查了，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老师无奈的看了妈妈一眼，点了点头又交代几句后走了。
妈妈略带嘲讽的看向林队：“老林，怎么你也被她骗了，她又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何必浪费时间在她身上。”
林队表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这次不一样，何况冰冰那么做也只是想让你多关心她一下而已，你对她做的太过了。”
妈妈不耐烦的打断他：“行了！你也别再给她当说客了，她是我生的，我还不了解她吗。”
林队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她，也不再多言。
“总之，结果出来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妈妈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之后心情很好的绕到市场，买了两斤虾。
7
晚饭妈妈给张舒雅做了她最爱吃的炸虾仁，外头裹上一层面包糠，吃起来香嫩可口。
我站在她们身后闻着香味，馋得快留口水。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尝到妈妈做的饭菜。
整整一盘虾仁，妈妈很少动筷，只是不断夹给张舒雅，让她多吃一点。
吃完饭，张舒雅斟酌着问：“妈妈，你们那个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妈妈顿了一下：“小孩子问这些干嘛，现在凶手还没抓到，你最近小心一点，没事尽量少出门，也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张舒雅乖巧的应了一句：“知道了！”
就算没有妈妈叮嘱，她也不敢随意出门，因为凶手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她！
留学的事情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等她把雅思考下来。
深夜，妈妈和张舒雅都已进入梦乡。
我小心翼翼的和妈妈躺在一张床上，即使现在我只是一缕游魂，也怕吵着她，怕看到她憎恶的眼神。
我就这样睁着双眼静静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
妈妈皱着眉在床上摸索了一阵。
刚接通，那头传来林队沉闷的声音：“我们查到了，冰冰那天进入巷子后就没再出来，书包也是在那个时候掉的。”
妈妈情绪没有丝毫波动：“那又说明什么？”
“在冰冰之前，舒雅也在那里出现过！”
妈妈猛地坐了起来：“老林，你什么意思？”
林队犹豫了一瞬：“舒雅或许知道些什么，我想请她过来局里坐坐。”
“我不同意！”
妈妈咬着牙：“老林，你别忘了，她是张城的孩子，你怎么能那么做，吓着她怎么办？”
林队声音透着几分严肃：“事关冰冰的安危，我不能不重视。”
“我不管，这件事我不同意！”
林队气结：“你是一名法医，怎么能这么公私不分。”
妈妈仍然固执表示：“我是法医，局里想让我做什么都行，但这件事没得商量。”
“只是例行询问。”
“那也不行！”
8
可第二天，林队还是带人来家里，将张舒雅带走了。
妈妈追在身后，满脸愤怒：“老林，你对得起张城吗？他把你当成兄弟，你就是这么对他女儿的。”
林队拦在她身前，让其他人带张舒雅先走。
“我只是找她了解一下情况，我向你保证，不会让她出任何事。”
可在警局张舒雅一问三不知，声称自己只是路过，什么也不知道。
再问就吓得哇哇大哭。
妈妈气得冲进去，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小雅不哭，妈妈在这，妈妈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我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张舒雅她撒谎，那天她说妈妈想见我，我才去那里的。
我不是没有怀疑过她话里的真实性，但想见妈妈的心过于迫切，最终我还是没能抵抗住诱惑，中了她的计。
眼看事情波及到张舒雅，妈妈气得破口大骂：“都怪夏冰那个扫把星，像她这种人怎么可能出事，她就是喜欢恶作剧，你们都别忘了张城是怎么死的。”
林队静默一瞬，没有说话。
目前他还只是怀疑，不能确定死者就是我。
很快，警方通过地毯式搜索，找到剩下的所有尸块，只是身体已高度腐烂，早辨不出本来面目。
之后警方通过排查我当天足迹，发现了一个可疑人员。
我兴奋的凑到电脑前。
没错，就是他，他就是凶手！
林队凑过去看了一眼，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是赵勇！”
9
这个名字，警局同仁都不陌生。
八年前，他入室抢劫被失主发现后失手捅了他一刀，造成失主重伤。
之后他成为警方通缉人员。
那天张叔带我和张舒雅在外面吃饭，偶然发现了他。
他不动声色的绕到赵勇身后，将他当场抓获。
赵勇是个可怜人，父母双亡，女儿确诊白血病后，妻子也离开了他。
为了替女儿治病，他只能挺而走险，干起抢劫的勾当。
虽然他的遭遇得到所有人的同情，可这并不是他犯罪的理由。
后来他被判了八年！
赵勇女儿也因耽误治疗，在他入狱不久后离开人世。
一个月前，赵勇出狱了。
他把女儿的死算到张叔头上，即使张叔已经死了，但他依旧不解气，意图报复他的女儿。
张舒雅正是察觉到这点，在赵勇跟踪她时，骗他说我才是张城女儿，并把我骗到那里，看着我被他带走并残忍杀害。
看完监控，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整个刑侦支队集体出动，排查赵勇足迹，很快查到他在郊外租的那间出租屋。
妈妈提着箱子，和林队一同出警。
再次回到这间屋子，我还是抑制不住浑身颤抖，对那天的恐惧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一推开门，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屋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巨大的木板桌，桌上还有来不及清理的碎肉沫和血迹。
除了林队和妈妈，所有人都忍不住干呕起来。
可以确定，这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走了一圈后，妈妈在角落发现了一套衣服，正是监控里我穿的那一套。
妈妈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手上一个不稳，箱子重重的掉落地上。
林队听到动静过来一看，心瞬间沉了下去：“这是冰冰的衣服……”
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林队手机响了。
“林队，死者DNA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让覃法医做好心理准备。”
“死者，是夏冰！”
10
妈妈扑过去，一把夺过手机：“不可能！你们一定搞错了！”
“夏冰根本不认识赵勇，他为什么要害她？一定是你们弄错了，你再给我去验，快去啊。”
那头沉默半响。
“很遗憾！我们已经再三确认过了，死者确实是您女儿夏冰！”
“还有赵勇落网了，你们赶快回来一趟吧。”
妈妈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看上去一下老了十岁，嘴里还不断喃喃：“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是她，我为什么没有认出来。”
林队安慰的拍了拍妈妈的肩膀，良久道了句：“节哀！”
警察是在赵勇女儿当年去世的医院抓到他的。
他一开始就没想过逃！
他得了癌症，已经活不长了。
坐在审讯室，张勇双眼透着诡异的红光，和负责审讯的警官炫耀：“张城他害死我女儿，我也要他尝尝我的痛苦，只是可惜他死了，没能亲眼看到这一切，真是太可惜了哈哈哈哈。”
妈妈进来时正好听到这句。
她双目猩红冲进去一把拽起他衣领：“你个畜生，你杀的是我女儿，死的那个是我女儿，是我的冰冰啊。”
话落，赵勇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不可能，那个女孩明明说她是张城女儿。”
林队从他的话里捕捉到这个关键信息。
他从手机里找出张舒雅的照片：“你说的那个女孩是不是她！”
赵勇咬着牙：“就是她，她化成灰我都认识。”
妈妈哭声一顿，终是再也支撑不住般跌坐在地。
很快张舒雅被刑警带到众人面前！
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妈妈哭着向她求助：“妈你快救救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再看到她时妈妈眼中再无往日的温柔疼惜，只有冰冷和不解。
她踉踉跄跄走到张舒雅面前，用尽全气甩了她一巴掌：“张舒雅，你为什么要害我女儿，你还我女儿命来！”
张舒雅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
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事情瞒不住了！
11
张舒雅再狡猾恶毒，也只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女孩。
在审讯室待了一个小时后，她什么都招了。
包括当年张叔死亡的真相！
那天张叔抓住赵勇后，通知警队同事过来抓人，之后他开车送我和张舒雅回家。
张舒雅不肯，闹着要爸爸给她买公主裙，张叔着急回警队，说明天再去。
张舒雅便开始抢夺方向盘，导致行驶中的车辆径直撞上路边的电线杆。
张叔为了保护张舒雅当场死亡。
张舒雅也受了不小的伤，我却毫发无损。
张舒雅醒来后，哭着说是我抢夺方向盘，是我害死了张叔。
妈妈顿时目眦欲裂，暴打了我一顿后，将我扔出家门，把张舒雅带回了家。
得知真相那一刻，妈妈终于崩溃了，她哭着上气不接下气，狂扇自己巴掌，双脸很快高高肿起。
其他人一看，赶紧按住她，防止她伤害自己。
我看着这一幕，眼泪扑嗽扑嗽的往下掉。
妈妈我真的不是坏孩子，我不是杀人凶手，你都看到了吗。
案件告破，赵勇死刑跑不了了。
张舒雅也将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留学也去不成了。
那天之后，妈妈把我的尸体带走火化，整天抱着我的骨灰，不吃不喝，一夜之间头发全白，整个人恍如行尸走肉。
林队他们都劝过她，但劝不动。
直到这天，许多年没见的爸爸突然回了家，他双眼通红，一把从妈妈手中夺过骨灰。
“你还有脸哭，要不是你冰冰怎么会死，你也配当她妈妈，这辈子你都别想再见到她。”
妈妈卑微的匍匐在地，紧紧抓住他：“我求你别把冰冰带走，把我女儿还给我！”
爸妈当初离婚的时候，我毅然决然选择妈妈，后来爸爸再婚，我怕打扰他，一直没有和他联系。
没想到我们一家三口再见，居然是这样的场面。
最后爸爸还是把我带走了。
妈妈每天过得浑浑噩噩，也没再去警局。
直到我去世一个月后，她死在家中浴缸。
终于！
我在心中默默许愿：如果有下一世，妈妈，我希望不要再当您的女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