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之名的星星

七周年纪念日那天，一则新闻冲上热搜——
“我国天文领域最新发现的星星，于今早确定命名为方茉。”
紧跟的热搜发帖人是我丈夫付白煦。
“以你之名，冠星之姓。就算在宇宙你也从不孤单。”
丈夫的学妹下面评论：“将私有的浪漫公之于众，谢谢学长！我很开心！”
我没像之前那般，疯狂打电话去质问他，向他找个说法。
跟他纠缠了七年，我真的累了。
.
付白煦回来时，我在阳台上抽烟。
因为他不喜欢烟味，闻到就眉头紧皱。
所以跟他在一起后，我便强制自己戒烟，甚至一度出现了戒断反应。
付白煦见我在抽烟，愣了一下，却也没多说什么。
他随手给了我一个礼盒，语气平淡：
“七周年礼物。”
“抱歉，今晚临时加班，忘了跟你说。”
“嗯，没事。”
我抽完最后一口，伸手把盒子接过来打开——是一条星星项链。
关上盒子，“礼物我很喜欢，谢谢。”
付白煦怔住了，想要解释的话被堵在喉咙里。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我，原以为我会不依不饶地追问他，向他要个说法。
我也以为看到那条热搜后，我会歇斯底里地质问他，跟他大吵一架，最后不欢而散。
今天是我们的七周年纪念日，我订了他和我求婚时的餐厅，准备了烟花，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我特意提前下班，去研究所门口等他。
人没等到，却等来了一条新闻热搜。
“我国天文领域最新发现编号为960306号行星，于今天早上正式宣布命名为——方茉星。”
“这是天文学家付白煦发现的第一颗星星，相当有纪念价值。”
在这个热搜下面，第一热度的发帖人是付白煦。
“以你之名，冠星之姓。就算在宇宙你也从不孤单。”
配图是他跟方茉在西餐厅里的贴脸照。
方茉手里举着该行星的星级证书。
点开评论区，点赞最多的评论便是方茉的——“将私有的浪漫公之于众，谢谢学长！我很开心！”
我将手机随手丢在副驾驶，驾车去我订好的餐厅。
独自在璀璨的烟火下，吃完两份牛扒，以此祭奠我们即将的七年婚姻。
在我要点燃第二支烟时，付白煦一把夺过手中我手中的打火机。
眉头微蹙：“不是让你把烟戒了吗？”
“烟瘾突然犯了。”我将香烟放回盒子里，准备回房间休息。
他抓住我的手腕，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今天是结婚纪念日。”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然后呢？”
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没有准备礼物就算了，今晚真的要这么早睡？”
说着便要凑过来抱我吻我。
付白煦身上一直有种清冷与温柔并存的矛盾感。
以往，他要是这般主动，我铁定沉溺于他的温柔乡了。
只不过此刻，我注意力都停留在他身上那股挥散不去的香水味。
嗯，是茉莉味的香水。
方茉常喷的香水。
我后退一步，躲开他的吻。
“你今天加班辛苦了，早点休息。”
2.
我没理会付白煦诧异的表情，放下手机就去洗漱。
洗完漱后，看到手机有条未读信息。
是公司的合伙人兼发小徐妙仪。
“你真的决定去巴黎了？舍得你家付白煦？如果你再两天就回来，我会拿刀杀了你。”
“我没开玩笑！”
我唇角弯了弯，
“绝对不会了，再半路回来，我自己提头来见你。”
三年前，公司需要有个人去外地开发业务。
我跟付白煦商量后，就答应了。
可出去的第三天，付白煦因为胃疼进医院。
我连夜坐飞机赶回去。
从那以后，我便一直留守公司大本营。
我跟付白煦谈恋爱五年，结婚七年。
从高中开始，我就知道他是为了做一件事可以废寝忘食的人。
去外地公司，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
我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这。
结婚后，很多朋友问我怎么会跟这样一个没有雄心壮志的男人在一起？
说付白煦只是适合做男朋友，不适合结婚。
我笑着回答：
“因为他救了我，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
原生家庭的缘故，我患上了抑郁症。
在放任自己沉落海底的最后一刻，是他跳水救了我。
之后，他一次次地陪着我去见心理医生。
风雨不改。
我的情况改善后，我问他：
“那时候，你不怕吗？你还这么年轻。”
他摆摆手，风轻云淡地说：“我不忍心看一个笑得这么好看的人离开这个世界。”
“而且未来这么长，我要跟你笑着去看世界。”
那时候的付白煦，
恐怕也想不到自己将来会成为我抑郁症复发的原因吧。
人生不是选择题，
我也从来不是他固定的答案。
徐妙仪是见证我跟付白煦从开始到现在的人。
她从我的话里察觉出我和付白煦的反常。
“世界是很大的，有各种各样好吃的东西，有各种各样有趣的人，如果你愿意往前走，未来都是值得期待的。”
“明天就是七月一日了，一切又是新的开始。”
半响，她又发来信息：
“巴黎的公司一个星期后开始运行。姐妹，没了男人，还有要有钱的！”
3.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床，准备去公司开每月例会。
付白煦破天荒地站在厨房里面煮早餐。
我一时间恍了神。
他会做饭，我还是从方茉的微博里知道的。
小女生爱记录生活。
将付白煦每次为她做的事情都发在微博上。
譬如：他们加班时，他会给她做喜欢吃的螺蛳粉。
下雨时，他会亲自接送她上下班。
过节过生日时，他会精心准备一份他喜欢的礼物送给她。
就好像这次的热搜事件，也不过是方茉撒娇说也想要一个星星。
他就慷慨相赠。
那个夜晚，我自虐式的一般将方茉的微博反复看，将他们从相识到现在的故事看了一遍又一遍，重复看着付白煦对她的特殊对待。
“时宜，来吃早餐，我煮了你喜欢的小米粥。”
见到我出来，付白煦拉着我的手在餐桌旁坐下。
我拿起勺子，喝一口后便放下了。
付白煦见我不再继续吃，疑惑地看着我。
我看着碗里的小米粥，轻声道：
“小米粥我只吃甜的。”
之前听人说：“甜的东西，会促使多巴胺的分泌。”
所以我嗜甜如命。
付白煦愣了几秒，连忙开口补救：
“厨房里还有煎蛋，我这就拿出来。”
我摇摇头，淡声道：“不用了，我赶时间。”
方茉昨天发了一条微博：
“耶～学长答应明天给我带早餐，我要吃煎蛋跟小米粥，有肉的小米粥。”
付白煦拉住准备出门的我，紧紧皱着眉头：
“你是在生气吗？因为我昨天没陪你？”
“昨天临时有工作，我已经跟你道歉了。”
“研究已经接近尾声了，我作为负责人，不能自顾着儿女情长。”
“这么多年，你不是都支持我的工作吗？所以你现在突然在闹什么？”
是啊，这么多年都是这样相处的。
我爱他，所以无限忍耐他。
就算他忙起来忘了我的生日，忘了我们的纪念日，甚至几天不着家，我都不会有怨言。
我知道这是他的梦想。
直到有一次，他完成了一个研究后，来公司等我下班。
我听到他手机不停地响。
一向说回消息很麻烦的他，居然头也不抬地不停打字，脸上还带着愉悦的笑容。
那天是我第一次在他嘴里听到方茉的名字。
一个既麻烦又呆的小学妹。
也是我第一次知道，
原来他不是不爱回消息，不是嫌弃打字麻烦。
而是我并不是那个让他愿意浪费时间的人。
我把手从他手中抽离。
望向他的目光毫无波澜：“这些年，我累了。”
“我们离.....”
话还没说完，他手机响了。
是他的铃声。
他看都没看屏幕，就接听了：
“喂！怎么了？”
付白煦大概不知道，他接电话后，神情也不自觉地温柔了几分。
电话那边传来方茉耍赖的声音：
“学长，我快饿死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万一我饿坏了，就赖着你啦。”
付白煦宠溺地笑了一声：
“你昨天不是吃了很多小龙虾吗？这么早就喊饿了？”
“好了，我现在就回去。”
我勾唇冷笑。
电话那边的人像是有所感应：“对了，学长，有空带学姐出来一起吃饭。”
“昨天你们结婚纪念日，我抢了她的星星还缠着学长请我吃宵夜，我要请她吃个大餐，好好感谢她！”
4.
闻言，付白煦的眼底闪过一丝心虚。
拿着手机不自觉地退几步。
我冷笑一声，没说什么，踩着高跟鞋转身要走。
付白煦却很快地敷衍了方茉几句，三步并两步地追上我，说要送我去公司。
“那颗星星的研究，方茉也有份参与，我不可能一个人决定。”
“刚好她准备生日，又说想要颗星星，我就顺水推舟地送给了她。”
“宵夜是很多人一起去的，不仅只有我们，你别乱想好吗？”
我平静地看着他。
这个行星的研究，他断断续续做了三年。
方茉才来三个月。
这个理由他不觉得搞笑吗？
付白煦或者意识不到，
每次他撒谎或者紧张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扯着衣服。
送到了小区门口，付白煦还是被方茉叫走了。
因为工作或者什么原因。
我已经不在乎了。
反正这是不知道多少次了。
今年夏天，雨水异常多，某天下班时淋了一场雨，晚上突然就发起高烧。
我昏昏沉沉地想让付白煦给我拿颗退烧药。
却看到他起床换衣服。
“方茉家里水龙头坏了，她不会修，我去看看。”
我怔怔地看着他。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问她家水龙头坏了你去干嘛。
还是问你们关系很好吗？坏个水龙头也要去看看？
可付白煦没给我机会问出口。
他很快就离开了。
根本没注意到在8度空调房里，盖着棉被还满头冷汗的我。
不像大学夏天时，我下完课就跑着往开着空调的图书馆里冲时，
他在身后面无表情地拽着我。
从包里拿出纸巾边给我擦汗，边呵斥我：
“你是觉得自己身体很好吗？下课外面这么热满身汗就冲进空调房，到时候发烧了，还不是要我照顾你！”
到了公司，徐妙仪就把新公司的资料丢在我桌子上。
“赶紧恶补资料，要是到时候有什么出错，我就踢你出公司。”
我大有高考前复习的劲头，捧着资料直到晚上。
离开公司前，打开邮箱发现律师已经把拟好的离婚协议书发过来了。
我拿着离婚协议书，冒着暴雨开车去付白煦的研究所。
将车子停到地下车库时，手机收到了一条微博推送。
是方茉发布一个视频。
视频里付白煦跟方茉一起去前不久刚结束的动漫见面会。
方茉玩游戏赢了，激动地在人群中跟付白煦拥吻。
配文：“初见时，便在想哪怕不能光明正大，我也想拥有你。”
“如今终于实现了。”
我关了屏幕，仰头讽刺地笑出声。
我跟付白煦在一起十二年时间，占据了彼此整个青春。
可就是如此。
我还是觉得视频里的他如此陌生。
好像我从来不认识他一般。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低哑的嘶吼声。
5.
“学长，求求你，别不要我.....”
“我喜欢你.....这有错吗？我在学校就喜欢你了......”
寻声找去，女人把男人堵在车旁，双眼通红地质问他。
绝望之际，女生踮脚抬头吻上付白煦的唇。
我看见他原本垂在身侧的双手，在女生的唇吻下来的瞬间搂住女生。
他们就这样在雨夜里接了一个悠长的吻。
“咔嚓——”
突如其来的电闪雷鸣照亮了停车场。
“谁！”
他们终于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我。
他们的喘气声在此刻格外清晰。
付白煦看见我后，仿佛失了魂。
“时......时宜，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走去。
“学姐，不是的。不关学长的事，是我喜欢他，都是......啊！”
不等说完，我用尽全身力气朝方茉的脸上打过去。
接着将婚戒砸向了付白煦。
被劈头盖脸地一砸，他才回过神来，推开方茉。
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方茉，你听我解释，不是你......”
我打断他的话，将离婚协议书递过去，
“付白煦，我们结束了。”
6.
付白煦不管不顾地朝我追过来，没两步就摔在地上。
“方茉，你听我解释，我跟她的关系不是你看到那样的。”
“哎呀——”
听到他的惊呼声，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了顿。
下一秒加快脚步往停车位置走去。
付白煦在关车门的前一刻拦住了我。
一身狼狈。
看向眼神里都是哀求，
“时宜，我只是把她当小孩，我们只是闹着玩.....”
我冷笑一声：“她只是比我们小三岁。”
“巨婴吗？”
他满脸泪水看着我，仿佛看一辆不会回头的公交车。
“方茉，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
“我们在一起十二年了，你不能离开我。”
“离开你，我会活不下去的......”
“方......方茉只是一个过客。”
他越说越心虚。
方茉崩溃的嘶吼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学长，我爱你爱了十年啊！如果你不要我，我不想活了！”
方茉拿着一块碎玻璃，抵在脖子上。
“付白煦，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
“你再不回头，我就划下去了！”
他下意识地松手回头。
我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关门开车。
后视镜里，付白煦将方茉抱在怀里，
却又回头看我离开的方向。
打开车窗没一会，脸上全湿了。
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回到家，我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收到一半，就接到了我们共同好友的电话。
我讽刺地想，付白煦真的是时间管理大师啊。
在哄着小情人的同时，不忘让朋友来安抚我。
我跟付白煦在一起十二年，
比起感情，更难割舍的是牵扯的关系。
最后，朋友也是叹口气跟我说：
“时宜，我只是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现在的决定。”
收拾完所有行李，推开门的瞬间。
看见了浑身湿漉漉的付白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