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麻木道

顾贤固短促的低笑出声，低低的声音犹如恶魔的低诉：“赶着去结婚啊，行。”
接下来男人没再说什么，像是被恶心到了似的，匆匆结束一切。
扣上扣子，他甚至连发丝都没有凌乱，转眼间还是那副光鲜亮丽的来参加宴会的客人。
宇文眉霄倚坐在床脚，只能堪堪用裙摆遮住自己的狼狈，视线里是男人崭新干净的皮鞋。
对方冰冷的视线居高临下的落下来，一并落下来的还有他嘲讽的声音：“姜小姐这么不会伺候人，祁大少居然也不嫌弃。”
宇文眉霄装作没有听见他的嘲讽，一脸麻木道：“希望陆总言而有信，放过祁氏，别为难祁越。”
顾贤固发出轻蔑的笑声，转身离去。
砰地一声，房门被狠狠摔上。
宇文眉霄坐在地上发了会儿呆，脸上一片空白。
良久，她徐徐吐出一口气，撑着床起身，才发现自己下半身断了一样疼得厉害。
她压下心头翻涌不休的情绪，起身走进洗手间。
站在冰冷的水下，宇文眉霄垂着眼，过去的记忆争先恐后地从脑海深处冒出来，走马观花般在她眼前过了一遭。
记忆里顾贤固的模样逐渐被刚才那张凶煞的脸所替代，最后，她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如果当年，她没遇上顾贤固就好了。
如果没碰上顾贤固，她就不会一时鬼迷心窍把人带回家。
如果没把人带回家，那个名叫沅沅的女生，可能会因为绝症死在手术台上，也可能会因为没钱治疗死在家里……
不管死在哪儿，横竖不会死在她面前。
抑或者，她应该早点发现沅沅根本不是顾贤固的妹妹，那她就不会像个蠢货一样把人当成自己的妹妹一样照顾，不会把人接回来后，兴冲冲地向对方剖白自己的内心，告诉她自己喜欢顾贤固。
到现在她依然清楚地记得，那个叫沅沅的女生，一边甜甜地叫着她‘姐姐’，一边对她说‘你什么都有了，我只有瑾寒哥哥，我不会让你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然后从楼顶上纵身一跃，吐着血躺在顾贤固怀里，如同恶鬼般盯着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什么都不必说，就彻底把她钉在了顾贤固仇恨的名单上。
面对顾贤固的仇恨与厌恶，她甚至没办法为自己辩白。
他不会相信他深爱的沅沅是个以死来陷害她的卑劣小人，而她也不会在明知道他从未真心在意过她后，还能放下自尊在他面前争一个清白。
再后来的反目成仇，不过是顺其自然。
——
门外。
顾贤固关上门，转身点了一根烟。
下一刻，他似所觉般朝右手边看去。
几步之外，伫立着一个青年，穿着白色的礼服，一副新郎官的打扮，戴着细细的银边眼镜，气质温雅，带着一股子从小熏陶出来的书香气。
这位从小备受宇文眉霄青睐的祁大少，一看就是富贵金窝里养出来的、有着良好家教的大少爷，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他配不上宇文眉霄。
顾贤固徐徐吐出一口烟，冷淡地扯了扯嘴角，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与祁越擦肩而过时，他步伐顿了顿，恶劣地吐出一句：“祁总，新婚快乐。”
祁越脸色难看之极！
顾贤固视线扫过他身侧握紧的拳头，善意地提醒道：“祁总想对我动手的话最好三思，打不打得过我另说，你这一拳要是挥过来，姜小姐就白白被我糟蹋了。”
祁越没想到他还有脸提，眼睛都气红了，“顾贤固！你别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顾贤固拿下烟，在指间转了转，突然一步靠近，毫无预兆地将燃烧着的烟头摁在祁越手背上。
顿时，一股肉烧焦的臭味隐约传开。
祁越吃痛地嘶了声，根本来不及躲开。
顾贤固眼底裹着浓烈如墨的煞气，“这才哪儿到哪儿。把她卖给我的人是你，祁少这个时候为她抱不平，不觉得太虚伪了么？”
祁越被噎得面红耳赤，恼怒地推开他，气得失去了风度，一脸厌恶道：“你个疯子！”
顾贤固欣赏着他怒不可遏的表情，似乎想起了什么，用一种叙旧般的语气说：“我记得祁少第一次见到我，也是这样的眼神，像……”
他顿了顿，像是在仔细回想：“像是在看一个垃圾。”
祁越：“……”
大概是没见过有人疯起来连自己都骂的，有着良好教养的祁大少一时失语，片刻后，他绷着一张僵硬的脸，让到一旁：“陆总若没别的事，恕我没空招待了。”
“祁总客气，姜小姐已经替你招待过了。”
烟头落在地上，被顾贤固无情地碾碎在厚厚的地毯上。
他嗤笑一声，扬长而去。
祁长林险些气炸！
他的风度总是在顾贤固面前维持不了半分。
望着对方离开的背影，他摘下眼镜，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顾贤固这个疯子……
比三年前煞气还重。
当年宇文眉霄把顾贤固领进家门的时候，他就劝过她，姓陆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让她别什么东西都捡回家，偏偏她不听。
现在，当年跟在她身边最忠诚的狼狗，如今变成了吃人嗜血见人就咬的恶狼。
祁越走进婚房。
宇文眉霄已经重新换上了一身备用的婚纱，正在镜子前化妆。
墙角堆着烂掉的婚纱，原本铺好的被子囫囵扔在地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刚才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看着宇文眉霄粉饰太平的样子，祁越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不太确定她是真不在意还是假装不在意，“顾贤固他真不是东西，怎么就半点不念旧情，当初要不是你帮他……”
宇文眉霄刚才在浴室里过了一遭往事，现在不大想提以前的事，她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手上化妆的动作没停：“他走了吗？”
“应该吧。”
姓陆的已经跑过来耀武扬威一通，祁越想不出对方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观摩婚礼。
实际上今天顾贤固的出现也在意料之外，陆家都乱成什么样了，顾贤固这个被认回来的私生子好不容易回归B市，第一件事竟不是回去争权，而是直接跑来羞辱‘仇人’。
为此不惜以祁氏相逼，迫使宇文眉霄向他低头。
疯狗一样。
祁越光是想到顾贤固那张脸，就生理性厌恶。
可以说他对顾贤固的讨厌半点不比对方讨厌他少，这种对对方的厌恶从第一次见面开始。
时至今日，祁越依然不改当初对顾贤固的看法：一个走了狗屎运，因为骄纵天真的大小姐一时心软而捡回家的白眼狼。
这个白眼狼出身低贱，满身都是无法驯服的凶性，时隔三年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反咬昔日的主人。
他担忧地看着宇文眉霄：“我看顾贤固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你，要不然你离开B市……”
话没说完宇文眉霄就打断了，祁越从她的语气里听出认命的感觉，“我一个上了征信黑名单，被限制出行的人，能躲到哪里去？”
“再说，我还得照顾我妈我弟呢，哪里都去不了。”宇文眉霄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换个角度想，顾贤固一口气帮我把债还完，现在我只需要应付他一个债主，比以前好过多了不是？”
祁越：“……”
宇文眉霄叹了口气，“比起这个，我更担心他为难你。”
不管顾贤固再怎么变，都摆不脱他的性格底色。
宇文眉霄太清楚顾贤固是个多么睚眦必报的人了，从前她就觉得他太偏执，不过在顾贤固没有对她露出獠牙之前，她一直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他。
从顾贤固一回来就大张旗鼓地对付祁氏这一点，就能看出来他有多恨为她提供帮助的祁越。
宇文眉霄看向窗外，“你要不要考虑重新找个人假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