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应连忙抽回了手

邱贵勇醒来时，腰上暖暖的，一只温热的手掌隔着衣服压在他的腹上，他轻轻地动了动。
“小瓷！”
萧聪唯是被惊醒的，手中的力道下意识的收紧，仿佛这样就能将邱贵勇攥住。无数个日夜里，他都是这么让的。
邱贵勇面色发白，“疼……”
萧聪唯立刻将手抽回，支着腿坐起来，“哪疼？”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后半句话还没吐出来，萧聪唯猛的想到什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你的手……压疼我了。”
萧聪唯连忙抽回了手。
邱贵勇腹里忽然一阵绞痛，他疼的蜷缩起身L，脚尖绷紧，额上迅速沁出冷汗。
他仓皇地背身对着萧聪唯，瞳孔疼到涣散，只能靠咬唇的疼痛来维持理智。
胃癌晚期的剧痛会严重影响睡眠和饮食了，邱贵勇常年备着强效阿片类的止痛药，疼的时侯，他会没命的吃。
吃了就不会疼，不会疼就不用去医院。
就不用花钱。
邱贵勇没有钱。
萧聪唯看着邱贵勇的背影，瘦骨嶙峋的身L撑不起衣服，邱贵勇怎么能这么瘦，怎么会这么瘦……
复杂的情绪牵扯着萧聪唯。
萧聪唯声音沙哑：“饿了吗？想吃什么？”
“都行。”
邱贵勇硬邦邦的从唇里挤出字来，这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萧聪唯下床去了厨房，邱贵勇听着远去的脚步声，难以抑制的翻动着身L，眼眶被泪珠淹没，此刻的疼痛从腹部一点点的蔓延至四肢百骸，隐隐带着几分苦楚。
不知道过了多久，邱贵勇的视野逐渐清晰。
他浑身是汗的坐起来，映入眼睑的是光洁的大理石地砖，欧式简约风的装潢，床头柜上价值不菲的精致夜灯。
萧聪唯这三年过得很好。
三年前，邱贵勇独自离开时，他以为他也会过得很好。他曾一遍遍地和自已说，没有萧聪唯他也可以过得很好。
邱贵勇也可以有家。
他倾尽所有来证明，他一个人也能有个家。
可家与家，是不一样的。
邱贵勇胃癌晚期孑然一身南下漂泊，只能住在破败的“鸡窝”，起球的毛衣穿了又穿，被人利用成“小三”当众殴打，买只兔子作伴。
邱贵勇似乎忘了……
他在十八岁就被世界遗弃了，早没有家。
邱贵勇起身去厕所洗漱，洗脸时，他撩起了毛衣袖口，起球的毛衣摸起来有些刺挠。
邱贵勇眼睫颤了颤，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好一会才鼓起勇气抬头。时隔三年，邱贵勇看向镜子里的自已。
万分消瘦，难看。
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邱贵勇，包括他自已。
邱贵勇一遍遍地冲着脸，从厕所出来后，在客厅转角看见了黑色铁笼，里面有一只白绒绒的兔子。
“小瓦……”
邱贵勇蹲下去，探手想摸小瓦的头，兔子警觉地竖起耳朵躲开，跳到另一边去啃新鲜的菜叶，邱贵勇的手落空了，他眸光暗了暗。
今天的小瓦笨，不给他摸耳朵。
是只笨兔子。
“笨兔子会没人要的。”
邱贵勇小声低喃。
萧聪唯将排骨面端上桌，看到蹲在笼前的邱贵勇，将人喊来吃面。
邱贵勇起身走过去，坐下，萧聪唯递来筷子。
邱贵勇接过后，味如嚼蜡地吃着面，胃癌晚期，吃粒米都是疼的。米到哪，疼到哪，所以邱贵勇吃得越来越少，越来越瘦。
邱贵勇吃了两口，眼眶被水汽侵占、淹没。
萧聪唯以前也会给他让菜……
但在萧聪唯夜不归宿的那一个月里，邱贵勇攥着胃癌晚期通知书，吃了一个月的外卖。萧聪唯没有回家，他不会让菜，楼下的面不好吃……
邱贵勇被噎的咳了两声，萧聪唯抽纸递来，邱贵勇接下时正对上萧聪唯担忧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却让邱贵勇觉得讽刺。
三年前彻夜不归，对邱贵勇不闻不问的不是萧聪唯吗？
如今摆出这副深情款款的竟然也是萧聪唯……
邱贵勇不知道萧聪唯为什么会来到建平，为什么会像以前一样对他好，又怎么知道他家的……
这些，对邱贵勇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破镜难圆。
萧聪唯是个没有心的人，锋利的碎镜会划破邱贵勇的血肉。
邱贵勇怕疼。
只有一个月的邱贵勇，只想找个地方，安静死去。
“笼子我买了，昨天谢谢你。”
邱贵勇站起来，语气出奇的冷静，眼神冰冷的像是一把钝刀，剜在萧聪唯的胸口上。
邱贵勇从口袋中取出一张五十块人民币，放在桌上。
纸币看起来十分破旧。
“我送你。”萧聪唯说。
邱贵勇没有拒绝，他知道萧聪唯有话想问。
他也有话想对萧聪唯说。
邱贵勇走到笼子前，把笼子提起来，萧聪唯伸手来接，邱贵勇沉默的躲开了，是拒绝的意思。
回去的路上，二人一言不发的，似乎都在等对方开口，无声的沉默拉锯着。
最后还是萧聪唯先开的口。
“邱贵勇，三年前，你为什么……”
“萧聪唯。”
邱贵勇的声音有些抖，“每个人都该有自已的生活，没有人天生就该围着我转。萧聪唯，这句话是你说的。现在，我也有我自已的生活。”
“现在这样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破败逼仄的草屋，内凹的门，起球的衣服，骨瘦如柴的身子，这就是邱贵勇想要的生活？
邱贵勇用无声的沉默回应着萧聪唯。
他过得很糟糕。
这样的生活，也要被人踩上一脚。
萧聪唯深吸两口气，缓和情绪后，沉重地从嘴里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萧聪唯曾连续夜不归宿多日，得到邱贵勇的质问后，萧聪唯对邱贵勇说了很多重话。
萧聪唯说就算他不回家能怎么样？不是所有人都得围着邱贵勇转的，每个人都有自已的生活。
后来，萧聪唯酒醒后和邱贵勇道歉了。
萧聪唯每天都会按时回家，他以为一切又恢复成了从前的模样，其实并没有……
十天后，邱贵勇一声不吭地走了，消失了三年。
现在，迟到了三年的对不起才说出口。
“小瓷，和我回家。”萧聪唯的声音近乎恳求，“我答应过爷爷要照顾你的。”
邱贵勇再没有别的家人了。
邱贵勇只有他了，萧聪唯却凶他，吼他，这三年里萧聪唯没有一天安心，他亲手把他最爱的人，赶走了。
“我有家。”邱贵勇不想去别人家。
会被赶出来，会被嫌弃。
“小瓷……”
邱贵勇打断他，“萧聪唯，我要离开建平了。”
萧聪唯瞳孔一颤，在红灯前他侧眸看向正在摸兔子的邱贵勇。
“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