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声啜泣着

十八岁时爷爷死了，家没了。
三十一岁，缪子启不要他，他又没家了。
现在，他的家，彻底没了。
泪水吞没着萧松红的视线，他什么也看不清，蜷缩着身L任由黑暗吞噬着他。
他垂下眼睑，低声啜泣着。
哭这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事，但没关系，萧松红已经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人了。
萧松红的手发酸，伞被卷走，伞骨被刮的四分五裂，掉在一个小坡上。
风一吹，又飘了几步。轻飘飘的伞，没人在乎。
萧松红咬着掌心的肉，不想让自已哭出声来。
没了，他什么都没了……
都拿走吧……什么都别留给他才好。
滂沱大雨压在萧松红的肩上，能将他打碎。
他蜷缩着身L，意识逐渐混沌。
他想，要是能这么昏死过去，也挺好的。他什么时侯死，死在哪，没有人会在乎，没人会知道。
或许三天……五天……或许被猫吃了肉都没人知道。
除了雨声和无尽的黑，萧松红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远处，急促的脚步声踩着水洼奔行而来，一把黑伞撑在萧松红的头上。
黑夜中一道颀长的身影盖来，男人弯腰一把将地上狼狈的人捞起来，卷进怀里。
萧松红的胳膊很细，没什么肉，像是皮包骨，瘦的缪子启一只手就能牢牢握住，好像稍稍用力就能将骨头捏碎。
萧松红怎么会瘦成这样……
缪子启嗓音沙哑：“小瓷。”
低沉的嗓音贯入耳廓，萧松红心漏了一拍。
萧松红永远记得缪子启的声音，记得缪子启说以后永远陪着他的意气风发，也记得他把他丢在黑暗中的不闻不问。
记忆翻涌而上，萧松红整个人都有些喘不上气了。
他近乎窒息的哆嗦着往后退，想把自已从缪子启怀里拔出来。
“你不要、不要、碰我！”
萧松红歇斯底里地喊着。
发烫的身L明明一被松开就要倒下的，此刻却不知道哪来的劲，奋力挣扎着。
“萧松红！”
缪子启拔高音量，试图能让萧松红冷静些。
萧松红猝然咳嗽起来，涌到唇边的血水反复吞咽着，将他嗓子都磨疼了。
萧松红知道自已挣扎不开，认栽的靠在缪子启的胸膛上，无力地说：“我的兔子没了……”
萧松红知道一定是那个铁笼太小，兔子长得很快，它被关着不舒服了，所以走了。
他破败的家，连兔子也会嫌弃。
缪子启的视线往萧松红那间狭小，充记异味的屋子里看。
黑色的地毯，破败的墙壁，还有一张老式的刷漆小木床，一个小铁笼，一张老办公桌上摆着电脑，一个柜门摇晃的小衣柜，里面还有昏暗的小隔间应该是浴室。
萧松红的窘迫，就这么毫无保留的暴露在缪子启面前，他的尊严被撕的粉碎。
萧松红的脸火辣辣的疼，三十四岁的他，依旧会因为撒谎被拆穿而感到脸红。
他住不起御苑，他只有这么一个“鸡窝”，很臭，很破，但这就是他的家。
缪子启鼻尖发酸，“没关系，我再给你买一只好不好？”
萧松红木讷的摇头，下意识地想：你以前也这么说，到最后都没给我……
缪子启像是看破了他的心思，“我现在带你去买。”
“不要了……”萧松红摇着头，他什么都不要了。
现在的萧松红实在没精力再养了。
“小瓷，跟我回家好吗？”
萧松红迟缓着抬起头，瞳孔中映出缪子启的样子。
缪子启眉头紧锁，微弓的眉宇中透着些许凌厉，冷硬的线条在暖黄色灯光下，被柔和许多。
萧松红瞳孔涣散，难以聚焦。
“不好。”萧松红平静地说，“我不想看见你。”
缪子启咯噔一下，手松了些，身L僵硬。
“你回屋，我就走。”
萧松红乖乖往回走，半边的裤管被泥水沾染，重重的难以迈动步子。
缪子启跟着走了两步，正到门口时，萧松红咬紧后槽牙呵斥道：“不要进来！”
缪子启被呵住，往后退了半步。
铁门被风吹的剧烈晃动，散落在地的青菜和零件，在雷电的亮光下映入缪子启的瞳孔。
“我给你修了门再走。”缪子启说。
萧松红从缪子启的眼中有几分廉价的悲悯，窒息的倒吸一口凉气。
萧松红彻底爆发：“你不走我走！”
他掀开摇晃的衣柜门，柜门在空中晃虚晃几下，“砰！”一声砸在地上，一半靠着地，一半砸靠在萧松红的小腿上。
裤管下的腿被砸红，萧松红却丝毫不觉得疼。他胡乱的将衣服、电脑，往行李箱里塞。
是威胁，是妥协，也是绝望。
离开这萧松红再没有家了，他不想走，但不能不走。反正没多少时间了……
他能轻松躲得了一辈子！
才不要死在缪子启面前！
缪子启面色铁青，“我走！”
萧松红的手顿时一松，无力地垂挂在身L两侧，从唇齿中爆发出生硬的字来：“滚！”
缪子启沉默着撑起黑伞离开了。
萧松红整个人颓在地上，呕了一滩血，踉踉跄跄的爬起来用后背抵着铁门，冰凉的铁门硌着他的骨头，疼的厉害。
他在地上坐了好久，胃疼的要昏过去。
他爬到床头柜边，抖着手往嘴里塞药，实在难受又塞了几颗止痛药进去。
但人还是疼昏了。
意识模糊时，有人在不停地喊他。他努力地睁开眼皮，熟悉的脸映入瞳孔，紧接着一只白绒绒的兔子递近视野。
缪子启抱着湿哒哒的兔子，浑身湿透，额上的碎发在滴水，目露担忧。
“小瓷，你哪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缪子启伸手要抱起他。
萧松红虚弱地抓住了缪子启的手腕，指节都在抖，双腿在地上轻轻地踹着，猛烈的反抗着这个提议。
“不……不去！”
“好……不去……不去……”
缪子启安抚着萧松红。
他知道萧松红最怕去医院了，怕吃药，最怕打针。
萧松红得到回复后，无力地垂下手，昏迷前最后瞥了眼小瓦。
真好……他的家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