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色在黑夜里

党丽德输了。
尽管擂台还未有反应，赤霄也没有将党丽德彻底斩落，但擂台之外的人看得真切。
梦魇里的党丽德已经没有了傲骨，他像是案板上鱼肉一样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任由一个低贱的家丁踩在他的身上，绝望地看着窗外的月亮。
他眼神灰暗，里面已经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光芒。
“该我出手了。”
赤霄一声嗤笑，他并没有直接走入党丽德的梦里，外面的人都在好奇他会如何出手。
只见天空之上的那一轮血月变得更红了，深红色在黑夜里，竟然逐渐开始红得发黑，慢慢趋近天幕本身的颜色。
赤霄微笑着，在现实中开始朝着党丽德缓缓走去。
只差最后一步了，等党丽德彻底陷入绝望，就是他收网的时候。
他并不想直接让党丽德死，反而要让他活着，让他保留着现在的修为和体魄活着。
体修之人淬炼打磨过的身体，是最适合她的……
“找到你了。”
这一道声音来得突兀，因为大家都在等着赤霄动手击败党丽德，所以在场的人都听见了这道声音。
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这道声音从何而来。
赤霄脸上的笑容也在这时凝固住了，他微微一愣：“什么？”
众人不明所以，却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你们看！”
众人将视线落在了梦魇之中。
原本趴在那间小屋里深陷绝望的党丽德不知道为何站了起来，他缓缓抬起头，让所有人都看清了他脸上的表情。
明明之前他脸上的绝望丝毫不作假，可此时他的嘴角却挂着一抹邪肆的笑，直勾勾地盯着天上那一轮血月。
他开口，声音让人不寒而栗：“原来你在这儿啊？”
赤霄的瞳孔骤然放大，眨眼间就和党丽德拉开了距离。
但他没有过于慌乱，即刻重新操纵梦魇。
那名家丁去而复返，看到党丽德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脸上的恶毒更加浓郁：“哎哟呵？没想到你小子还挺抗揍的！”
这一次，他手里拿着一根粗重的木棍，脸上的表情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狠戾。
看起来他想直接杀了党丽德。
但党丽德却没有看他一眼，直接挥了挥手，那名家丁的脸上便闪过了和外面赤霄脸上一样的错愕，然后整个脑袋就这么没有半点阻碍地从脖子上掉下来，整个切口整整齐齐，就连一滴血都没有流下来。
可是这不对劲。
明明现在的党丽德还在赤霄的梦魇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是赤霄操纵的。
这时候的他，应该被困在一具残破的身体里，别说使用术法，就连还手都做不到。
稍一牵动，他就会浑身剧痛，这就是被剜去灵骨的后遗症。
可党丽德做完这一切之后，神情里满是嘲讽，目光始终盯着那一轮血月：“都这种时候了，还要继续做戏给我看么？”
“不得不说，你不愧是合幽宗的天骄，这场梦魇做得很精美。”党丽德就好像一个到此一游的游客，语气平淡地开始点评起了现在身处的梦魇：“这就是魔界的产物么？听说鲛人是最擅长制造梦魇的，果然名不虚传啊。”
赤霄的父亲，便是鲛人的王，须臾之海的魔主。
而鲛人最擅长的，便是以歌声惑人。
它们的歌声可以制造出最恐怖的梦魇，勾动人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东西，肆意地在梦魇之中玩弄梦境的主人。
并且它们在梦魇之中若是能撼动梦境里的东西、控制故事的走向，引诱遭受梦魇的人走向他们想要的任何一个极端情绪，那么现实生活中的人也会受到非常严重的重创。
就如擂台外的人所期待的那样，很有可能终生都沉浸在梦魇之中无法自拔，最轻也会境界受创。
但制造梦魇并不是完全没有弊端，比如遇到那些心理防线非常坚固的，又或者是自身已经强大得足够清醒的人，梦魇对他们来说是没用的。
而且其实制造梦魇的人除了给人制造“美梦”或者“噩梦”之外，他们自身也必须置身在梦魇之中才行。
放任自流的话，梦魇不会随着他们的想法推进。
可若身在其中，就相当于进入了别人的领地，一旦梦魇的主人清醒过来，又或是发现了制造梦魇之人，那么处境就会非常危险。
一旦来不及退出梦魇，他们就像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比如现在，当看到党丽德盯着那一轮血月，随手一召，一把黑色的长剑就出现在他手中时，赤霄慌了。
眼前的情况他是始料未及的，毕竟之前的党丽德已经陷入了癫狂，怎么看他都是快要崩溃的边缘。
他的心理防线有这么坚固么？那他之前为什么会被梦魇蛊惑？
赤霄咬了咬后槽牙，他紧紧地盯着党丽德，通过那一轮血月，可以看清党丽德脸上的表情。
他不相信，一个经历了这么多苦难的凡骨，真的会有如此坚定的心理防线。
尽管他的梦境是编造出来的，但是在那间小屋子里的一切对于党丽德来说都是真实的。
他将党丽德置身在后者真实经历过的苦难之中，可他居然无动于衷！
在梦魇之内，想要时时刻刻保持清醒，就要对身边的一切无动于衷，哪怕一点短暂而渺小的情绪波动，都会被梦境捕捉到。
只要露出一条小口子，就会被梦魇借机放大，然后彻底撕碎。
如果党丽德一直保持着理智的话，那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而且心甘情愿沉湎在梦魇之中。
赤霄没有说话，但梦魇的沉寂让党丽德意识到了什么，反而主动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明明看穿了这是你的梦魇，却还沉浸其中配合你表演？”
赤霄抿了抿唇，没有回应，他不能自己暴露身份。
可随后，他就听到了党丽德轻蔑的嗤笑：“首先，我还没见过梦魇这种东西，也想看看所谓的梦魇到底有多么可怕。事实证明，你的梦魇确实挺吓人的。”
“其次，既然你要操纵我的梦境，那就必须时时刻刻监视着我。但你的梦境太真实了，我分不清你到底藏在哪里。”
“所以，我在等你动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