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转身回眸

男子站在湖中岛上，背对着这边。
舒壮姬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一袭玄色金纹的锦袍的背影。
赫连岩珊似乎感觉到身后的动静，缓缓转身回眸，静静注视着她越来越近，最后落在自己身前。
舒壮姬对上他的视线，突然微微一愣。
眼前的男人，明明还是最熟悉不过的样貌，但却又明显有什么跟之前不一样了。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深沉得仿佛一口深不见底的井，井底的水面泛着浓浓的宽慰和欣喜，更深处却又似乎涌动着无尽的思念。
舒壮姬站在原地盯着他，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两人中间只隔着三步远，这谁都没有动。
终于，赫连岩珊缓缓抬步，来到她面前，抬起手，轻轻抚摸上她的脸。
“清清……”
舒壮姬心口一跳，抿了抿唇，下意识地轻声开口：
“嗯？”
赫连岩珊突然一把将她扣进怀里，将下颌抵在她的肩窝，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对不起……我来晚了……”
舒壮姬猛地回过神来，但却越发不知其所云。
她紧紧蹙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你到底是谁！”舒壮姬一把扣住他的肩膀，想要将人推开。
却发现对方身子猛地一沉，整个人就要倒下去。
舒壮姬神色一凛，立刻又将他捞回到怀里，只见赫连岩珊双眼已闭上，没了意识。
她紧紧皱着眉，立刻扣住他的脉门检查他的身体，之后又检查他身上的玄玉佩。
玄玉佩完好无损，他人也安然无恙，并不像是被什么附了身的样子。
舒壮姬看着怀里昏迷不醒的男人，脑子里快速把今天所有的事情都过了一遍，久久没回过神来。
良久，她终于缓缓叹了口气，抱着赫连岩珊原地坐下，掐觉指尖泛起金光，轻轻点在他眉心。
舒壮姬使用搜神术，再次进入赫连岩珊的神识。
进入他神识的一刻，舒壮姬就发觉四周暗流涌动，无形的力量似乎一直想把自己的神识排斥出去，那些光怪陆离的记忆光影也变得更加模糊，仿佛在防备着什么。
舒壮姬心中更加复杂。
这人的神识分明是比之前强悍了许多，别说远超普通人，就是很多修行者也比不上。
但其实刚刚一见面，舒壮姬就刻意用灵瞳观察了他的根骨，答案仍是无。
可是他明明被望卿承认，如今又有如此强悍的神识，更不用说自己两个徒弟合力搞的那一摊子事情，也是冲着这人来的。
种种迹象加到一起，赫连岩珊没有修行根骨这件事就变得尤为奇怪。
舒壮姬心头不是没有猜测，但哪怕是在两千年前那个大能辈出的时代，也没有听说过彻底剥离根骨的术法。
或者说，根骨绑定的是一个人的灵魂，只要魂魄是同一个人，不管转世多少次，修行的资质都不会有太大变化。
舒壮姬思绪万千，一边沿着赫连岩珊的意识一路往底层走去。
最初的阻碍过了没多久，这片识海里突然一路畅通，给她让出了一条通往意识底层的通路。
舒壮姬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干脆也不多想，加快速度，一路向他的意识底层下沉。
终于又来到了那一团光芒前，她毫不犹豫的一头扎了进去。
眼前光影变幻，她果然又来到了那一片仙境似的风景。
就在刚刚不久前，舒壮姬还亲身体会到了幻境中同样的风景，并且那幻境中还充满了浓郁到不可思议的灵气。
眼前的风景还是那片风景，却丝毫灵气都没有，视觉跟感觉无法统一，有一种莫名的怪异。
舒壮姬不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怪异，但正因为刚刚在另一个灵气浓郁的幻境中呆过，此刻，这里的怪异感就尤为明显。
她轻轻叹了口气，顾不上想太多，转身看向悬崖边那棵冷白色泽的玉树。
她微微抿了抿唇，不再迟疑，快速上前将手轻抚在树干上，抬头静静看着树冠。
树干一如既往光滑细腻，是白玉一般的质感。
但等了一会儿四周并没有任何反应，舒壮姬微微皱了皱眉，每次来到这里，只要她跟这棵玉树接触一会儿，就会突然回归现实，赫连岩珊也同时会被唤醒。
但这一次，她抚摸树干的时间明显比之前都要长，却仍是没有反应。
舒壮姬垂头思考片刻，深吸一口气，缓缓上前，将脸贴在树干上，闭上眼细细体会。
过了好一会儿，她再睁开眼，眼前仍然是悬崖，远处是绚丽、流光溢彩的仙境风景。
舒壮姬：……
她本想着这一次直奔主题速战速决，哪知越是着急反倒越没有任何效果。
舒壮姬沉了沉心，让自己冷静下来，抬头看向树冠，打算跳上去坐在树枝上……她记得之前这树上结了一朵花苞，准备上去看看。
就在这时，她突然微微睁大了眼。
只见那如同白玉一般的树之间，一朵纯白的花苞正在渐渐展开，层层叠叠舒展花瓣，直至开出一朵硕大的花朵，清丽绝尘，美不胜收。
舒壮姬怔愣间，突然一阵清风拂过，那朵花如同活过来般，花瓣微微颤了几颤，从枝叶间缓缓飘落，划过优雅的弧线朝她而来。
舒壮姬下意识的伸出手，眼看着就要接住它。
眼前却突然一黑又一亮。
再回过神来她已在原处醒了过来，怀里抱着赫连岩珊，而他正轻颤着纤长浓密的睫毛，似乎下一刻就要睁开眼。
舒壮姬回想着刚刚的事情，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直到怀里的男人双目缓缓睁开，轻声开口：
“这是……脱离幻境了？”
舒壮姬回过神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幻境，并不是自己后面独自经历的那几个，而是最开始断崖下那错乱空间的幻境。
她眉头皱得更紧。
“……你都记得什么？”她垂眸看着赫连岩珊，神色有些凝重。
赫连岩珊对上她的视线，微微愣了愣，随后坐起身来，揉了揉眉心。
“我……”他迟疑着说道，“就是……在那黑暗的空间中突然找不到你，然后……就到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