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贞新书

刚才忍住的眼泪在此刻再也忍不住了，我该怎么办，我救不了林婆，也救不了阿娘。
10.
半夜房间的平静被一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清大夫，我是程府的侍女，我家夫人半夜吐血了，非说要见您，你行行好，去见一面吧。」阿娘身边的侍女含着哭腔说完的。
怎么会？我顾不上其他，急忙往程府里赶。在我到来之前房间已经站满了人，一大家子红着眼眶围在阿娘床边，我却只能和其他医者一样站在旁边。
阿娘已经失去意识，呼吸微弱而艰难，毫无血色的嘴上念着「童…童童。」
我想冲上去应她，可是我不能，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像个无助的孩子在呼唤。
突然，阿娘的眼睛睁开了，面色苍白眼神却清明。她冷静交代着她死后的事，嘱咐着父亲注意身体，劝出嫁的二妹与夫君好好相处，叮嘱弟弟在官场上不可风头过盛。
说完她沉默了一会，让所有人出去，独独留住我，目光久久停留在我身上。
「孩子，再让为娘看你一眼。」阿娘虚弱地喊着我。此话一出，我眼前的世界瞬间模糊，心间只有无尽的酸楚。
我慢慢将锥帽摘下，将脸上的疤痕漏了出来。
「我可怜的孩子啊」阿娘看见之后，只说出这一句话抱着我痛哭。
「没事的阿娘，已经不疼了。」
「我刚刚梦见你怨我了，怨我没能救你。你别再怨你父亲了，这些年他也苦，我怨了他这些年，既为难了他，也害了自己。听娘的话，别再回京城了，找个地方好好活着。」
「我从来都没怨过你，身为儿女，未能陪在您身边，是我不孝……」我哭着未能说完，可是她已经听不到了。
阿娘是程氏主母，葬礼办得很隆重，父亲一夜白发，来来往往族人哭得极其悲拗，仿佛逼着父亲在休妻和杀女中二选一的不是一批人。
11.
我和张彦离开京城的时候，漆黑夜晚天上有两颗星星极亮，它们就一路跟着，直到晨曦出现才依依不舍消失。
后来与张彦朝夕相伴的很多年，我都没有再回到过京城，我的一双儿女也不知道他们母亲的过往。
那些「正月供帐，设宴游春，春日斗花」年少的生活我已经记不清了，仿佛在侯府的日子只是虚幻的一场梦。
张彦待我极好极好，我的双手几乎不曾做过杂物，张彦比我先走，走的时候还在担心我该怎么办，我们从青丝到白发，共同养育一双儿女。
我意识开始涣散的时候，听到我的儿女和孙辈们在床前哭泣。我就像当年的阿娘一样细细叮嘱着他们。我送走了林婆，阿娘，张彦，如今我的儿女也送走了我。
最后的最后，我已经没力气说话了。我过去的一生走马观灯似的在我的眼前浮现。阿爹，阿娘，青梅竹马的周勋，侯府，夫子，再后来就是林婆和张彦，很多在我晚年已经记不起的人和事都在，他们都是风华正茂的样子，笑眯眯地看着我。
还有谁呢，哦，还有那个只在我生命中短暂出现过的男人，短短一夜，却改变了我的一生。他应该也不记得曾经差点毁了一个女孩的一生。
我终究没能像年少时偷读的画本子中的女侠般将他碎尸万段，没能像年少时想的一样在京城成就一番事业。
我只是一个俗人，无力去与世俗对抗。
可是我还是希望我来世生活的地方，有许许多多的人能为受到伤害的女子发声，让她们不必背井离乡的活着，也能堂堂正正有一番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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