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柄之上

旬日之后，陈猛在演武场目睹震撼一幕：中原士兵教突厥降兵使用弩车，忽尔察则向汉人兄弟传授“狼嚎夜袭”之法。王琥的弩箭射中靶心时，忽尔察竟比他还兴奋，拍着他的肩膀用生涩汉语喊“好兄弟”。谢承煜趁机宣布：“凡立战功者，无论新旧，皆可晋升！”军营中响起雷鸣般的“大魏必胜”，之前的隔阂在喊杀声中渐渐消融。

冬至那日，忽尔察率飞熊营作为先锋，在黑风谷伏击突厥残部。王琥的弩箭为他挡住背后偷袭的弯刀，忽尔察则用身体替王琥挡住投石。当两人浑身是血地互相搀扶着归来时，谢承煜知道，熔炉中的铁水已开始融合。他亲自为二人斟酒，酒碗相碰时，中原的陶碗与突厥的皮盏发出清脆的共鸣。

至于内部矛盾如何解决，谢承煜在深夜给沈砚辞的信中写得清楚：“唯有让仇恨在战火中淬炼，让功勋替代偏见，方能铸成真钢。”他望着帐外的星空，想起苏若雪的话：“军队的强大不在于人数，而在于人心。”如今，飞熊营的旗帜上已绣上玄甲军的云纹，而忽尔察的狼首刀，也与王琥的中原长剑并列挂在营帐内。

雪越下越大，谢承煜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他知道，这场由收编引发的矛盾，终将成为玄甲军蜕变的契机。当春风再次吹过漠北时，这支融合了胡汉血液的军队，必将成为大魏最锋利的刀刃，斩断一切来犯之敌。而那些曾经的降兵降将，也将在熔炉中重铸身份——他们不再是突厥人或汉人，而是大魏的铁血儿郎。

景和十七年十二月十五，洛阳城的腊梅开得正盛。沈砚辞扮作商人模样，在城西药铺后院掀开青砖，露出底下半卷带血的密信…信尾“柳”字火漆印的边角多了道斜痕，与三日前惊鸿阁截获的突厥密报如出一辙。他捏碎密信时，指尖沾了些暗黄色粉末，凑近鼻端便闻见龙涎香与朱砂混合的气息…这是柳如眉独有的信笺熏香。

“果然是你。”沈砚辞对着阴影处轻叩三记，哑叔的身影如鬼魅般落下，手中提着个挣扎的小乞丐。那孩子颈间挂着柳如眉送的珊瑚坠子，怀里掉出的纸团上，用突厥文写着“子时三刻，文昌巷三号”。沈砚辞展开《洛阳城防图》，文昌巷紧邻钦天监，正是旧贵族密道的入口之一。

子时，沈砚辞伏在文昌巷屋顶，看着柳如眉踏入青砖房。她褪去罗裙换上劲装，露出腰间六瓣梅花的皮制箭囊…与林明远死士的装备一模一样。当她从暗格中取出狼首密信时，沈砚辞的袖箭已穿透窗纸，钉在信笺中央：“柳姑娘深夜读突厥文，兴致倒是高雅。”

柳如眉惊起转身，袖中飞出三枚梅花镖。沈砚辞旋身避过，落地时已展开惊鸿阁特制的渔网，将她困在中央。月光透过瓦缝照在她脸上，胭脂褪色处露出淡青色刺青…那是突厥“死士”的标记。“沈大人好手段。”她扯下假发，露出耳后未褪尽的蓝靛染痕，“可惜你永远查不到主人是谁。”

“林明远已死，阿史那隼西逃，你以为还能靠谁？”沈砚辞逼近半步，看着她瞳孔骤缩的模样，知道自己猜中了七七八八。柳如眉忽然冷笑：“就算你知道琼州有暗桩又如何？大魏的南海，可是连龙都游不出去的绝境。”话音未落，她咬破齿间毒药，嘴角溢出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