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道师

道师宅邸的装饰并不华丽，显得幽静自然，原本遗留的雕刻书画，都被陈道师一一拆除了。

老爷子点头，表示赞赏，比起世家大族雕龙附凤的宅邸，他其实对这样的幽静庭院情有独钟。

当目光落到窗边时，他露出一抹若有所思之色。

“秦家那位留下的东西……”

他的修为远远胜过秦川，也不在乎秦家这一大族，但对于那位逝去已久的亚圣，却不得不心怀敬仰。

那是他梦寐以求，却不能触及的境界，一位位以往的天骄攀附至高，虽然陨落在了岁月中，但依旧值得尊重。

“那位留下的道兵，这位道师瞧不上眼吗？”

他喃喃，苦笑一声：“年轻人。”

他并非不曾想到这是陈道师刻意放在那里吓唬自己的把戏，只是他的眼力惊人，一眼便能够看出道兵没有认主，自然便将那样的可能性否决。

目光再度流转，当落到锦盒旁的五雷符上时，老爷子不由微微一怔。

“这样的符咒……”

他目光警惕扫过四周，下意识想要飞速逃窜，不过最终却长出一口浊气，按捺住了。

当初以秦川的心性，都被这枚五雷符吓得惶恐求饶，老爷子的能为当然胜过秦川，但饶是以他的心性也不能够笃定。

“若是这张符咒爆炸……”

他眯起眼眸：“在这样的距离，我逃出生天的把握，是三成。”

“而这张符咒爆炸的可能性……”

他思索，很快给出答案：“千分之一都不到。”

他可以轻而易举在陈道师引动符咒之前将之杀死，这位老爷子的眼力与修为都要胜过秦川，因此作出的决定当然也与秦川不同。

“值得一赌。”

他迈步，继续前行，只是对于那位素味蒙面道师的忌惮愈发浓厚了。

“陈青山……”

他喃喃出这个名字，初次见面时，他也为这个少年的天赋震惊过。

只是越是接触，他便越是觉得……失望。

并非是那位少年需有奇妙，而是终究少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韵。

因此年轻一代里，他更看好表面上远远逊色的白书琼，如今经过结果来看，这样的判断也不算错。

“这么多年不见，你到底有了多少变化？”

他警惕地走进房门，浑身上下灵气激荡，目光很敏锐，时刻注意着四周。

这样的人物，有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什么样隐秘的底牌都无用，他太过强大，也太过敏锐，不留一丝一毫的破绽。

屋中，陈道师并未躲避，而是坦然地坐在椅子上，提笔在桌上书写些什么。

老爷子看着这少年，忽然一笑：“你不是陈青山。”

陈道师抬起头来，微微皱眉：“为何不叫道师？”

他不正面回答老爷子的问题，这是因为知晓其能为，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老人能够将所有的谎言一眼看穿，但眼下显然不是探知缘由的时候。

“你什么都教不了我。”

老爷子微笑：“怎么担得起我一声道师呢？”

陈道师淡漠道：“我能教你的东西有许多，只看你能不能低下脑袋去学。”

老爷子瞥了书桌一眼：“你在写些什么？”

陈道师笑道：“你想要学吗？”

这句话里藏着机锋，若是老爷子点头，便等于让他先前自己所说的话不攻自破，便需叫眼前的少年人为道师，便天生要在其面前矮上一个头。

“不值得一学。”老爷子很冷淡，不会上这样的当。

“那可真是可惜了。”

陈道师摇头：“在我看来，这本书里写得东西价值要胜过无数件亚圣的道兵，要胜过窗边的五雷符十倍百倍，当然，也要胜过屋里的其他小玩意。”

“小玩意……”

老爷子眯起眼眸，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

他的额头忽然溢出细密的汗珠，屋子里的“小玩意”让他生出一种紧迫的危机感。

有五雷符悬挂在屋顶，不是一张，是二十三张，被风一吹便沙沙地晃动。

也有其他符咒，很陌生，老太爷不曾认得，但本能从其上感觉到凶险，似乎不在五雷符之下。

也有各种各样的一次性法宝，都是陈道师从秦川手中租借过来，花费了一些代价，陈道师当然不可能指望着用这些法宝来击败老太爷，它们的作用是阻拦，在五雷符爆炸之前，阻拦秦川离开。

“如此一来……”

老爷子思索：“若是五雷符爆炸，我逃出生天的把握，是一成。”

“而阻止五雷符爆炸的把握……”

这样的答案让他眼皮一跳：“五成。”

自己的性命比之眼前这位少年要贵上太多，这是一场胜算虽大，却无论如何都不值得去赌的赌局。

“只是……”

他忽然抬头，目光嘲弄地看着陈道师：“你当真敢赌吗？”

这确实是最大的问题。

五雷符爆炸，不论老爷子能否安然无恙，陈道师都必死无疑。

方才推断出的可能性，是以陈道师第一时间引爆五雷符为前提，而若是他因为自己的性命稍有犹豫，哪怕只是片刻……

老爷子安然离开的把握，便将暴涨到十成。

“我当然敢。”

陈道师却很坦诚：“因为我便是动用五雷符，也不会死在这里。”

他露出笑容，指了指天空：“有人在暗中照看，不会让我这样死去。”

这样的答案让老爷子瞳孔微微一缩，下一刻却一声冷笑：“你在撒谎！”

事实上，这一论断并不准确，他知道陈道师说这句话时并不确信，但也不是全然在撒谎。

他猜测，是陈道师背后的存在或许无法在五雷符的爆炸中救下陈道师，因此他才会忐忑，不够确信。

但事实与之相反，陈道师恰恰知道以夸父的威能，定然可以保得自己安然无恙，他所不知道的是夸父是否会出手，曾经的猜测毕竟只是猜测。

陈道师淡淡道：“那你便试一试好了！”

老爷子猛然信手一抬，陈道师同样毫不犹豫，却并不动用起爆符，而是猛然抬手，将方才书写的那页纸平铺在胸前！

老爷子瞳孔骤然一缩，伸到陈道师面前的手臂蓦然收缩回来，他知道五雷符，能察觉到蕴含其中的能量有多么庞大，但却并不惧怕，这是因为已知，他能够通过已知的讯息清晰判断出各种可能，做出最理智的判断。

唯有未知的东西，才最是让他恐惧，从陈道师手里的那张纸上，他什么都不能察觉到。

方才陈道师说，这纸上的东西价值要胜过亚圣的道兵无数，要胜过五雷符不止十倍百倍。

老爷子知道，他没有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