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

“坊主？谁的意思？”

“主子。”老鸨憋着气，语气不佳。

“既然是主子的意思，我们就听着，坊主好生休息，紫烟先告退了。”紫烟风华绝代，清高孤傲，老鸨等着让她跟桃华理论，实在少长了些心眼儿。

“老身先告退了，待会会让丫头给您拿账本过来。”老鸨心里不舒服，可对刘髆却是敬畏得很，所以面上也对桃华毕恭毕敬。

“妈妈且慢。刘髆虽然让我掌管柳枝院，可我年纪尚轻并不懂得经营，日后还得仰仗妈妈呢。”

老鸨听这话甚是舒服，面色也缓和了些。

“我本不会经营这些，来这不过找个栖身之所，如今我虽是坊主，这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还得辛苦妈妈，至于赚得钱嘛，妈妈尽管收着。”

老鸨彻底展开了笑颜：“姑娘这说的什么话，您是坊主，我做这些也是应该的。”

“妈妈不嫌弃，以后叫我小华就是。”

“诶，不过这位公子留在这……”老鸨为难地看了一眼王轲。

“他要留下，你就安排个他能做的差事，不管多脏多累，这位公子可都不会埋怨的。”

桃华忍住笑，雪儿却忍不住，伏在王轲肩膀上笑得一颤一颤的，王轲瞪着桃华。脸憋得通红。

“那你是想做点轻松的了？”桃华挑眉，王轲预感没什么好事，还是点了点头。

“妈妈，这院子里什么人不用干活，或者干得活最轻松？”

“当然是接客的姑娘们了。”老鸨看出桃华有意逗他，也忍不住偷笑。

王轲哼一声，转过头，连脖子都红了。

“那就委屈这位公子跟着下面的王师傅端茶送水吧。”

整整一个月，院子里的姑娘桃华都认识了，只是刘髆挂了个主子的名号，却再没见过一次。

“小华，在想谁呢？”紫烟最近跟王轲打打闹闹很有些意思。

“想王轲呢。”桃华存心逗她，这丫头身在风月场所，却挂了个头牌卖艺不卖身，刘髆将她保护得很好，所以对男女之事并不了解。

“王轲是个好人。”紫烟害羞地低下头。

“岂止是个好人，他还是鹰击将军手下的一名将领。”

桃华看到她眼里闪过一丝崇拜和自卑。

“不过你放心，他们家就剩他一个人，将来没人刁难你们。”桃华拍拍她的肩膀。

紫烟却没那么乐观：“我一个风尘女子，能认识他已经是上辈子积的德了。怎么敢奢望……”

“你放心，王轲要是真的对你有情，我就叫他八抬大轿来娶你。”

紫烟被她逗笑，仿佛真的看见他骑着白马来接她的样子。

桃华心里酸楚，王轲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从小受管束，对这种风尘女子是有几分看不起的，现在跟紫烟亲近也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

他日若真要他不顾颜面，背离长辈的意思娶一个妓女，桃华不知他有几分可能。

“你叹什么气？”紫烟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她。

桃华捏捏她嫩嫩的脸蛋笑道：“寡居久了，也想像你一样找个情郎啊。可惜我命苦，遇不到良人。”

“放着眼前的良配不要，小华，你还想找谁啊？”消失已久得刘髆突然出现。

“主子。”紫烟行礼之后识相地退出房间。

桃华本来只见过刘髆一面，不知是受他自来熟得影响还是什么，总觉得跟他待一块儿很轻松。

“我以为你丢下这院子不要了呢。”桃华替他倒了一杯茶。

“丢得下这院子也丢不下你啊。”刘髆那双桃花眼一挑一挑的，看得桃华心惊胆战。

“堂堂昌邑王，也没个正经。”

“小华真是聪明，连本王的名讳都猜得出来，不如再算算本王什么时候能走桃花运？”刘髆打开扇子，扇了一股冷风，样子倒是做得倜傥，如果没有后面那个颤抖的话。

“王爷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

“小华，你怎么忍心如此咒本王，本王对你可是一片痴心啊！”刘髆做捂胸吐血状，桃华晕倒，他这样子哪里像是李夫人的儿子？

“王爷，你该不会是李夫人掉包的吧？”桃华问完这句话就后悔了，要是掉包的能长得这么妖孽吗？

“小华，你不仅没心没肺，还不知天高地厚哦。”

桃华自知失言，表情讪讪的。

“这一个月王爷去哪里快活了？”

“哟，怎么听起来那么酸呢？小华，你不会这么快就对本王倾心了吧？”刘髆拿扇子敲她的头，桃华觉得这个动作熟悉，愣了一会。

刘髆见她走神，表情哀伤，嘴角冷冷地牵起。

“这一个月可发生了不少事情呢。匈奴来犯，骠骑将军和鹰击将军出征匈奴，大获全胜。今天凯旋归来，城里的老百姓都准备去城门口迎接他们呢。”刘髆说的随意，却时不时瞟一眼桃华。

桃华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皇上既往不咎，想来是大汉也没太多英才，少了七公子这个鹰击将军，匈奴可肆虐不少。

七公子将她送出府，估计是怕她担心，或者他跟皇上有什么协议？

所幸是打了胜仗。

“你知道可有人伤亡？”

“打仗当然有人伤亡。”刘髆一副你是白痴的表情。

桃华想再问又不好开口，刘髆知她有话，也不明说：“想知道就自己去看看呗。”

“嫂子，大哥打了胜仗回来！”王轲一脸兴奋地跑进来。

“你早就知道？”桃华恨恨地瞪他。

“嫂子你别怪我，这也是大哥逼我的。我还想跟着去打仗呢！”王轲一紧张就挠头。

“碧落，地上脏了，扫一下。”跟在桃华身边，碧落长胖了一点，看起来也漂亮不少。

“哪里脏了？”小丫头一脸无辜地看着桃华。

“这么大一块垃圾，还不扫出去，看着就心烦。”碧落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王轲，只能尴尬地站在那里。

“好嫂子，你怪我可以，可是大哥打了整整一个月的仗，他该多想你啊，我们去看看吧。”王轲老大不小了，却总是拉着桃华撒娇，看得紫烟嫉妒不已。

桃华磨不过他，本来心里也想去，这一个月不见，她当真很想念他，只是故意煞一煞王轲。

城门口人头攒动，桃华仗着功夫好才越过人群，到了最前面。

远远看见一群声势浩大的队伍朝城门走来，桃华心跳得很快，手指用了些力气。

“嫂子，疼。”王轲泪眼汪汪地看着桃华，桃华不好意思地笑笑，松开捏着他胳膊的手。

“让开让开。”身着官服的人拿着刀，从人群中劈开一条道路。

“怎么御林军都出动了？”王轲不解地看着后面的轿撵。

“难道皇上亲自来迎接了？”桃华也很疑惑。

看着眼前华丽的轿子，桃华一阵眩晕，很是同情抬轿子的人，镶了那么多珠宝，得多重啊？

打头走的是霍去病，英姿飒爽，威武强壮，百姓们报以雷鸣般的掌声。

紧跟着的是七公子，身着戎装，仍然温润如玉，潇洒不羁。

两人走到轿撵前都下了马，一双绣花鞋从轿撵里伸出来。

桃华只看到她的背影，婀娜多姿，两人向她行礼，后面的士兵也跪了一地。

女子似乎习惯了这样的场面，端庄儒雅地说了句什么，七公子等人都站了起来。

旁边的御林军退开了几步。

桃华看得分明，七公子对她笑得温婉，那女子娇羞地低头。

“我要骑马！”女子突然说，声音大了些，桃华听得一清二楚。

接着霍去病和七公子都面露难色，女子说：“你们要是不放心本公主就跟赵将军同骑一匹马好了。”

桃华往后退了一步，王轲及时扶住她。

七公子眼神在人群里扫荡，看见桃华时止不住地高兴。

女子顺着七公子的眼神看过来，七公子却开口说了什么，女子回头，并未看见桃华。

看着他们骑在同一匹马上，女子笑得娇羞，却透出一份倔强，七公子亦是笑容和煦。

从她面前经过时，七公子扫了她一眼，眼神淡淡的，桃华一颗心冰凉冰凉的。

人群中有人开始议论：“那姑娘是谁啊？这么大排场？”

“你不知道啊，那时长公主，皇上的掌上明珠，不然哪个公主敢当街骑马，还不是仗着有皇后撑腰，皇上又舍不得罚她。”

“那她也不该跟个男子同骑一匹马呀，真是伤风败俗。”

“皇上出征前就把公主许配给了赵将军，人家感情好，你嫉妒吧？”

“这赵将军真是好福气，眼见着就是驸马爷了。”

“我看是那长公主有福气，赵将军英明神武，脾气又好，听说为了她把家里所有的女眷都赶出去了，这驸马爷也不是那么好当啊。”

桃华头有些晕，脑海中回荡着那句：“为了她把家里所有的女眷都赶出去了。”

“嫂子，你没事吧？”王珂心虚地伸手扶她。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桃华脸色苍白，口中干涩，微苦。

王轲低着头不敢看她：“大哥也是没办法，皇上下的旨，他不得不遵，况且那时候我们还在外面逃亡，触怒了皇上，大家都保不住性命。要不是长公主求情，我们……”

桃华冷笑，看他的样子像是被逼的吗？她倒要去谢谢这公主的救命之恩了？

“这是我带回来的，你尝尝。”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桃华抬头对上木云决担忧的眼神。

新伤旧伤一起揭开，今天真是黄道吉日。

“桃华无福消受。”桃华本来想推开他的手，却不想把一盒子葡萄推到了地上。

木云决眼光灼灼，隐忍似要被冲破。

“是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丢了？彧哥哥，也就你记得姐姐喜欢什么。”雪儿把葡萄捡起来，桃华刚才并没看见木云决，现在看他穿着军服，也是打了仗回来，顿时觉得自己刚才做的太过火了。

“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木云决说完随着队伍走了，瞬间就淹没在军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