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昼里的长夜

冰峡魅影

有了“冰原狼”的支撑，屠苏的躯体如同被重新注入了钢铁的骨架。他行走在“深锚”基地冰冷的地板上，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稳。这具由神经、合金与仇恨熔铸的躯体，向所有人宣告着“冬狼”的回归。维克多·沃尔科夫显然对他的蜕变和效率极为满意，很快将他调入了安娜中尉（白鸦）直接领导的核心战术情报分析小组——乌鸦巢。

乌鸦巢位于基地通信塔下方的加固掩体中，空气中永远混杂着咖啡因、汗水和冷硬电器的味道。除了屠苏和安娜，成员包括技术神童尤里、逻辑机器诺拉，以及格里高利·伊万诺维奇——人送外号“胖子”。

胖子第一次见到屠苏时，他那座移动肉山般的身躯几乎塞满了乌鸦巢狭窄的入口。他费力地挤进来，眼睛立刻被角落那道冰冷沉默、脸上带着疤痕的新人吸引。

“嚯！瞧瞧！我们的新狼崽？”胖子洪亮的嗓门打破了基地的沉闷，他灵活地滑到屠苏桌边，一股混合着汗味、油烟和某种廉价须后水的气味扑面而来。屠苏正在研究一份航路分析报告，头都没抬。

一个油腻、散发着肉香的纸包被精准地放在了他的战术终端旁边，热乎乎的蒸汽透过纸浸染了冰冷的桌面。

“初次见面，‘冬狼’！格里高利·伊万诺维奇，朋友们叫我胖子！”胖脸上堆满真诚的热情笑容，硕大的鼻子红彤彤的，“食堂那玩意儿只配喂老鼠！尝尝，胖子秘制鹿肉馅饼！红菜头提鲜，加了一整勺酸奶油！趁卡列宁娜女沙皇的冰眼扫射前赶紧干掉它！”

他挤挤眼，肥厚的手掌抬起，但看到屠苏绷紧的肩膀和毫无回应的侧脸，最终没有落在他肩上，而是响亮地拍在了金属桌面上，震得显示器都在晃。

尤里缩了缩脖子，诺拉翻了个白眼。屠苏的目光终于从那还冒着热气的馅饼上移到胖子脸上，那眼神里没有感激，只有一片冰封的湖面，映照出胖子圆脸上略显尴尬的笑容。

“不需要。”他的声音沙哑平淡，带着阿列克谢应有的顿河卷舌音。

“啊哈！骨头够硬！冬狼就得这么喂！”胖子不仅没退缩，反而像是更来劲了，他哈哈大笑着，灵活地转回自己那被改装得异常宽大的座椅，瘫进去时发出巨大的皮革呻吟声。“新地方，新朋友！乌鸦巢规矩，入伙得有胖子馅饼加持！下次你给胖爷我带瓶最冲的伏特加就行！哈哈！”

就这样，胖子以他特有的、油腻腻的、不容拒绝的温暖（或骚扰），强行挤进了屠苏那被仇恨冰封的世界边缘。

每一天，总会有一样东西出现在屠苏的工作台角落：

一杯顶着厚厚奶油的、齁甜的热可可。

几颗裹着亮晶晶糖霜的彩色软糖。

或者又是一块热乎乎的、馅料永远丰富得不讲道理的馅饼——牛肉洋葱、奶酪土豆、野莓蜂蜜……

屠苏从不主动去碰，甚至很少回应胖子那持续不断的、几乎成为乌鸦巢背景音的笑话和即兴单口相声（关于基地厨子的愚蠢，维克多表兄的吝啬，以及诺拉对数据异常的执着程度）。他只是把它们放在那里，像是某种奇特又碍眼的战利品，直到林月偶尔来送药时，会惊奇地发现并带走解决。

然而，细微的变化还是在悄然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