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辉竹影优秀文集

看到人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归梦虚连忙上前检查唐无明的情况，发现不过是虚惊一场，人只是趴在地上睡着了，归梦虚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将人横抱起放到床上，随手抖开被子搭在人身上，免得人受凉。如今唯一的床被人占了去，对方又是个少爷想来应是从小娇惯得很想来自是不愿意和别人同挤一张床。

归梦虚正欲起身去找个角落随便打一窝凑合，结果手还没抽回来就被人抓住了。

“别走……不要再丢下我一个……求你……”

归梦虚本来还打算把手抽回来，听了人说这话心软了一下，只好反握住人的手在床边坐下，无奈的叹口气像是老母亲在哄受惊的孩子一般细声道：“好，不走。”

归梦虚此时也没多想，只是觉得眼前这少爷没有什么安全感。想来也是小时候入睡都有人陪着才会这般没有安全感，不过回想起来这人倒是没什么少爷脾气，这会儿这样子与其说是像骄纵的大少爷更不如说是像撒娇的小孩子。

就这样归梦虚在床边，冷了便顺手扯过备用的被褥围在自己身上。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唐无明醒的时候他还抓着归梦虚的手，而归梦虚正裹着被子靠在墙边浅眠。唐无明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动，半梦半醒时觉到的暖意实在与故友太过相似，所以才会下意识地想让对方留下……但是说到底还是他自己给旁人添了麻烦。

“醒了？”唐无明只是轻叹了口气归梦虚便醒了过来，见人醒了便将手抽了回来，起身把围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叠好。

既然醒了，唐无明也不好在床上赖着，起身帮人一起整理被褥：“抱歉因为我的原因让你一夜没睡好。”

“倒也没有关系，之前更差的环境也不是没有睡过，你不用道歉。”归梦虚拍了拍唐无明的手当是安慰，“我去楼下拿点早点，你要不要再歇一会儿？”

“不了。”唐无明抻好被角又把归梦虚推到床边，“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我去弄些吃的，今天就先不去赌坊了先休息一天？”

“那也成……今日就带你四处逛逛，你想去哪？”

“我先去买早点，等过了晌午我们再出去。”

归梦虚一开始还有些担心他一个人外出会迷路，但看他跃跃欲试的样子也就点头答应了下来。况且只是下楼去买个点心用不了两盏茶的时间就回来了。就算是要出门，往东走不远再转个弯就有卖点心的地方，不用了小半炷香的时间就能走个来回。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也就放任他去了。自己趁此机会小睡一会儿，养足了精神也好带人在此好好玩玩。

唐无明下楼也摸不清东西南北，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走。好在出门不久就遇到了一个手里拿着包子的大爷，总算是有个能问路的人。

“老伯，可否……冒昧的问一下，这附近可有买早点的地方？”

“啊，沿着这条路往东走，见着第二个胡同往南。一直走到大街再往西走几步就是了。”

“多谢老伯。”唐无明虽然东西南北的听了一通，像是知道了包子铺在哪，也像是不清楚。他只是觉得老伯来的方向是东就朝着那个方向去了。走了不到一刻钟，果真就见到了一家包子铺。无明买了几个包子，付完钱正打算走的时候，老板娘塞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西市布坊”。

唐无明知道是唐门的传信也就不敢怠慢，把包子留在包子铺就拽着机关翼去了长安城内。只是刚到城门就被守门的侍卫拦了下来。

“西都长安禁止飞天遁地之术自扰民生，”

……

唐无明只得乖乖收了机关翼徒步去西市的布坊。

布坊的位置唐无明是记得的，与其说他知道倒不如说是有随身带路的东西认识路。因为那布坊是唐门的产业所以唐无明随身带的机关猪可以带他沿着固定的路线走过去。

虽刚过辰时，西市却早已有了不少人，一个巴掌大的机关小猪扇着耳朵晃晃悠悠地躲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唐无明低着头在后面跟着，机关小猪不动了就抱起来上发条，上好发条再放下，直到机关小猪被旁人抱起才下意识地抬起头去看人的脸。

“来挺快的嘛，这都不到一个时辰。我还以为你午时才会到呢。”

抱起机关小猪的是一个身形窈窕的女人，点绛唇樱桃口柳叶眉下一双桃花眼似含春水脉脉含情，不管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唐无明却连话也没搭，直接绕过她到布坊里面去了。

“你这娃儿，一点都没小时候可爱。”

“夜雨师兄，有什么任务还请直接说吧。我约了人。”唐无明从唐夜雨手中接过机关小猪把它拆开来来重新装回腰包里。

唐夜雨也没打算和他绕弯子，见面时那宛如银铃般的甜美声音变成了低沉的男声，神色也沉重起来：“洛阳城破了。”

唐无明没有说话，但唐夜雨还是察觉到了他紧握的双拳。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叛军在短时间内不会成气候的。”

“不到两个月便拿下洛阳，时间还不够短吗？”这话唐无明几乎是哭着吼出来的，他的眼角还挂着泪只是没有落下来。

唐夜雨不知道为何唐无明情绪会如此激动，也只能挑着那些好的事情讲。

“你放心好了前些日子传出消息说陛下要御驾亲征。说不定……”

还未等唐夜雨说完，唐无明便打断了他。

“我不想听。”唐无明低着头像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沉默良久才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说道，“对不起，我今天约了朋友……等下次有新的消息再过来吧。”

“李小将军应该还活着。”唐昭辞掀开门帘走到唐无明身前递给他一个装满药瓶的布袋，“我是在长安城附近找到你的，想来应该是李小将军送你过来的。”

“知道了。”唐无明把药囊揣进怀里点了点头便走了。

唐昭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正在他撩开帘子打算回后院的时候唐无明又折了回来。

唐无明看着墙上挂着的布寻思了半天，张了张嘴好像想说点什么结果又闷着把头低了下去。

“无明是想挑块布做冬衣？”唐昭辞问道。

唐无明点了点头。

“是昨天你在赌坊遇到的那个小伙子吧。”

唐无明又点头，他抬手在自己头上比划了一下补充道：“他大约这么高，胖瘦和我差不多……”

唐昭辞挑了一块蓝底青纹的蜀锦看着唐无明笑了笑，“出门右侧百步有家成衣店，做件冬衣摸约七八尺就够了。”

唐无明摸了两锭金子塞到唐昭辞手里，抱着布扭头就跑了。

唐昭辞看着手里的金子直接傻了，唐无明跟他在一块住了至少五年，他虽然知道他这个师弟不谙世事，但从没想过他连买东西都不会。虽说唐无明应该攒了不少钱，但他这种花法应该撑不了几年，况且这荒年这般露富若是遇到歹人……那歹人岂不是很危险？唐昭辞长长地叹了口气，把心中的担忧一并丢了出去，他这个师弟应该不会有人想招惹的。倒是他那个朋友……

“阿粟，麻烦你查一下那个叫归梦虚的人究竟是何来历。若是必要的话……你知道该怎么处理。”

“是。”

“我总有一种预感，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但愿这次的任务会生出其他的事端。”

唐无明照着唐昭辞说的方向走很快就见到了那家成衣店，那成衣店看起来不大，老板是个大胡子的胡人。浑圆的身体看上去有些滑稽，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商人的精明。

唐无明把布交给老板算好尺寸约定了交货的日子，正打算离开转头却见到了挂在门店前那件做工精细的青黑色斗篷。领边雪白的狐裘摸上去就像是一只光滑温热的活物。

“斗篷卖吗？”唐无明问。

“这个披风蜀锦的，这一面刚出满月的小狐狸，肚子皮很软。毛领，狐狸尾巴，舒服。”胡人老板说的汉话虽然有种奇怪的口音却意外的流利，“想买他的人很多，买走的没有。你要买走它吗？”

唐无明对衣料质地并没有什么考究，他也不关心这些。他心里想的只是小梦穿着它会很暖和。

“我想买它，但我剩的钱不多了。”

老板看了看唐无明手里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勉强比了个数：“五百两便宜卖给你，不能再低了。”

“多谢老板。”唐无明付上账，满意地抱着斗篷走了。

成衣店老板看着手里的那一大把金叶子，开心地胡子都要翘起来了：“客官慢走，下次再来。”

等到唐无明走远胡人老板的脸接着就冷了下来，声音也完全变了样子：“不愧是唐门少爷出手真是阔绰，只可惜没机会做朋友。”

唐无明出了成衣店，抱着斗篷在西市转了半天都没找到回去的路。眼见着就要到午时了，连个熟悉的街口都没见到。想着找个人问路才想起自己连客栈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又因为禁令不能腾空，只能急得干跺脚。

在西市里绕了半天唐无明才勉强出了城，只是没走几步便觉得手脚发虚，只能随地找了棵树靠着休息。不过几息之间便觉得呼吸困难，虽心有不甘也只能把斗篷抱在怀里强迫自己入眠。

另一边，归梦虚补完觉。一觉醒来见着人不在心里倒是纳闷。想着这人到哪去拿吃的了怎么还没回来。下楼一问才知道那人一大早就出门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归梦虚一时间只觉得头秃，猜测那唐默不是嫌麻烦跑了就是不知道在哪迷路了。不过很快第一种结论就被推翻了，毕竟店家跟他说那孩子续了半个月的房费，还让他们往屋里添一套被褥。不过一想到人在长安城迷了路……归梦虚头更秃了。无奈只得上楼拿出自己出村之前算命先生硬塞的八卦盘推算唐默大致的方位。

若是这小孩迷了路，还是尽快找到在哪儿，然后去接回来来的比较好。归梦虚如此想着。

推算了大致方位，也没多做迟疑便沿着那方向找了过去。只是找了半天也没见着人影，而且罗盘上人的位置已有接近两个时辰不动了。就在打算放弃的时候见着路边的树下靠着一个人，怀里像是抱着件衣服就在那儿一动不动。

长安的冬天冷到能冻死猫狗。归梦虚担心人出了什么意外连忙过去查看，结果发现人只是熟睡。无奈的叹了口气。回想起昨夜的情形，想着人这般嗜睡怕多半是身体不好。也就没忍心喊醒，小心的抽了人怀里的东西，把人驮到背上，再拿上东西向客栈走。

归梦虚走了没几步，唐无明便醒了。

“醒了？”背上的人气息刚变归梦虚就察觉到了，“都和你说了让你再睡会儿，怎么就不听话？”

“我没事，只是最近比较容易累……放我下去吧……毕竟我也不是三五岁的小孩子了能自己走。”

就算唐无明说要下去，归梦虚也依旧背着他，完全没有打算把人放下，毕竟背上这小孩那不牢靠的方向感指不定待会儿一眨眼的功夫就又走丢了呢。万一再在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睡着了，自己还得去寻他。

唐无明见他没有动作，也便不挣扎了乖顺地趴在人背上任由人背着。

“我买了吃的，落在包子铺了……”唐无明委委屈屈像是犯了错的小孩。

“没关系，待会儿去取就是了。”

“对了，见你平日穿的单薄所以买了件斗篷给你。”

听到这句话归梦虚愣了一下原本轻快的步子也停了，他把唐无明又往上撮了撮随后紧了紧手。

“我已经习惯了，但……多谢。”归梦虚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甚至没有来得及被唐无明察觉到便消散在寒风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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