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CP

程又双来应聘前，看过无数这商场的宣传广告，通过广告，就知道这商场占地面积之广、商品之多，创下了松江市之最，广告里怎么说的来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不逛‘松市之光’商场，后悔不止一两年哦！”这样浮夸的调调，难免让人觉得言过其实，但真正来看看，又让人觉得，其实也就言过那么一点点吧，无论从地段、装修、还是品牌数量，‘松江之光’都算是一家比较豪华的一站式购物中心了，餐饮、超市、服装鞋帽，所有生活必需品和奢侈品几乎是应有尽有，除此以外，还有几家专业的运动俱乐部也在这里修建了规模较大的场地，其中最值得一提的就是位于商场顶层的阳光冰场，差不多占了整个一层楼，完全是按照赛时标准修建，广告中称它为“光之冰场”，场地和顶楼完全玻璃式的建筑设计配套，采光非常好，这座冰场也正与商场“松江之光”的名字相呼应，是广告中的重点宣传对象之一。

冰场像是刚刚修整完的样子，拉着横幅，场上一个人都没有，冰面像一面镜子，光滑透亮，又像一块乳白色的美玉，澄澈无瑕。

王烨看到程又双盯着冰场发呆，就开玩笑的问：“怎么？你想去滑两圈给我开开眼么？”

“嗨，怎么会？”程又双不好意思的嗤笑一声，“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只是突然看到冰场，就不由得想起之前认识的一个人。”

烤肉的香味飘了过来，勾得人食指大动，也打乱了她的思绪，看到店门口已经有好几个人排队，王烨就有些着急起来，拍了拍程又双的肩膀：“不管想起了谁，我们先去吃饭吧！”

整个六层，除了冰场，就是王烨推荐品尝的这家格萨尔烤肉店了，这样的地理位置，让程又双感到有些恶趣味：究竟是让人先吃饱了烤肉再去溜冰呢，还是想让人溜冰后用烤肉把损失的体力补回来。这满冰场弥漫的烤肉味，不知道有几个人能安的下心好好运动？

不管滑冰的人究竟是怎样的感觉，她和王烨两个人却是真的饿了的，捧上一杯浓浓暖暖的大麦茶，听着烤肉在炉子上滋滋作响的声音，心里顿时生出一种满足感来。

这家烤肉店是家韩式餐厅，著名的菜色可不止传统的烤肉，还有独有的九折饭。程又双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还以为是价格打九折，正眉开眼笑之际，就有穿着高丽传统服饰的服务生走过来解释，原来这种饭是由香菇、黄瓜、胡萝卜、青笋、白萝卜、鱿鱼、鸡蛋、菠菜，沾足酱料，由煎好的面皮裹在一起品尝的。虽然服务生的介绍很详细，，但听到不能打折，她们就还是选择了更有诱惑力、看起来也更实惠的烤肉和拌饭。

以服务和菜色著称，很快就被证实并非浪得虚名。很快她们点的各种肉就一一上齐了，笑容可掬的帅哥服务生还同时赠送了她们很多水果和小吃，程又双顿时觉得即使九折饭没有打折也不怕捞不回本了。

“你选的餐厅可以哦！”她挤给王烨一个赞许的眼神。

“那是当然，不然怎么敢拉你来？”

程又双忙着烤肉时，王烨已经在两只玻璃杯里倒满了可乐，举起杯说：“生日快乐！”

“谢谢！”她连忙把烧烤钳插好，郑重的跟王烨碰杯。“干杯！”

“你烧烤又不在行，一会我来吧！”王烨饮下一口可乐后，看了看她递在自己盘子里那片外侧完全焦掉的肥牛，居然对她的劳动成果露出了嫌弃的眼神。

“我今天可是生日啊，你就不能少点吐槽我……”程又双佯装生气，但还是乖乖的奉上了烧烤钳和大剪刀。

她生平没交过男朋友，屈指可数的几次暗恋也都是无疾而终，可有时跟王烨在一起，她却有一种她才是她男朋友的错觉。

她被她保护得很好，安全感绝对十级，而且没有无谓的争执、猜忌，大概世界上最甜的恋爱也不过如此了吧。

菜过五味，烧烤炉旁的环节自然而然的过渡到了聊天部分，王烨忽然像想起什么一样，问道：“你刚才说，冰场让你想起一个人，那个人是谁？”

她们的相处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两人之间几乎是没有秘密的，只是没有认识之前的事，总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故而有此一问。

“哦！”程又双没有防备，被她突然一问，有点语无伦次起来了，“就是……小时候在溜冰场认识的……一个人……”

“你小时候是学滑冰的，这个我知道，但是这个人，我还没有听说呢，”王烨饶有兴致的问，“谁啊？讲讲？”

程又双看着她好奇的眼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知道的，我小时候，家境还算殷实，小学生课余时间很多，我参加了很多兴趣班，滑冰就是其中一个，也是我最喜欢的……”

才这样开了一个头，王烨就举起一只手示意她停下：“呃，回忆这个会不会让你难过？就算我没问，我们还是聊别的吧。”

程又双微笑了一下，那笑容却微微带着一点苦涩：“没关系，其实想想那时，更多的回忆还是让人开心的……”

王烨抿起了嘴唇，没有再说话，程又双又继续往下讲：“爸爸每次加班都会先送我去滑冰学校，我滑着冰，就忘了时间，有时不知过了多久停下来，才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冰场里也没有其他人了，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微笑着双手撑在护栏上看着我滑冰。”

“有一次，我跟爸爸出门逛街，不知道怎么走到一半，爸爸突然就说要回去加班了，当时那个购物中心也有一个冰场，他匆匆忙忙带我在那个冰场租了一双溜冰鞋，自己就走掉了。”

“我从来没没去过除了滑冰学校以外的冰场，换了新环境感觉很新鲜，冰场有很多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我就跟他们一起滑，没滑多久，就发现有个穿着很漂亮的专业比赛服、眼睛长得大大的大姐姐，她滑得非常好，一直在练习跳跃和旋转。”

“很快，那位姐姐也发现了我，她的态度非常和蔼可亲，小孩就是不怕生，我们很快就熟悉起来了，她带着我和其他孩子一起滑冰，还帮我们规范姿势，教法甚至比我滑冰学校的老师还要标准和容易理解。正在我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忽然听到冰场的广播里念到了爸爸的名字……”

王烨听得入了神，几乎已经忘记了烤肉，这时急忙把架子上的肉翻了一面，追问道：“她就是你想起的那个人？”

“听到广播里叫爸爸的名字，我觉得很奇怪，因为广播里其实找的人是我。除了爸爸以外，没有人知道我在这个冰场滑冰，如果是爸爸找不到我了，应该直接播报的是我的名字，而不是某某某的女儿。这样播报，只能证明找我的人只认识爸爸，而不认识我。”

“我开始只是好奇，就偷偷来到冰场前台，想要看看是什么人通过广播找我，结果居然看到三四个穿黑衣服带着墨镜的彪形大汉，一个个无视商场‘禁止抽烟’的指示牌，叼着香烟，露在外面的小臂布满了纹身。不知道为什么，我就猜到找我的人应该是他们，而且他们不是什么好人，这时候我才开始害怕了，正想逃跑，就听到其中一个人不耐烦的问前台的工作人员说：‘人还没来吗？再广播一次！’”

“我又惊又怕，心慌意乱的逃回了冰场，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这时，大姐姐看到我神色慌张，急忙滑到了我身边。我六神无主的跟她大概说明了情况，大姐姐听说先是有点吃惊，不过很快就来安慰我，说她有一个办法：原来这个冰场，熟悉的人都知道，还有一个小小的后门，在更衣室附近，是防火通道。她说可以带我走那里，等到我爸爸来找我时，由她帮忙通知他来后门找我。”

“我那时听了感到很开心，立刻就跟着她走去后门。大姐姐很镇定，握紧了我的手，她手心的温暖，直到现在，我都印象深刻。大姐姐郑重地跟我说：‘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在这里等爸爸，不要走开。’我在那里等啊等啊，等到外面天越来越黑，等到我开始觉得有点困了，爸爸终于一身风尘仆仆的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走得急，他满脸都是汗，看到我后，立刻冲过来，紧紧的抱住了我，这时，我才感到自己真真正正的不再危险了……”

程又双伸过筷子，拈了一块烤好的肉，她的动作打断了王烨的专注，她忍不住又问：“那后来呢？”

“后来？正像我猜的那样，场外那一伙人是附近的地痞，原本就认识我爸爸，看到他刚好走开，来找我想要寻仇的，大姐姐帮我脱了困，但她自己在冰场逗留太久，结果被他们发现了……我没想到，帮了我让她代替我受了那份罪……”

王烨气得一拍桌子：“好人没好报！”

程又双仍旧沉浸在回忆里，说话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嘶哑：“只可惜我那时也没有留心问一问大姐姐的名字，尽管后来爸爸设法调取了商场的监控录像，发现她被歹徒拳打脚踢，却苦于没有报案记录，冰场的人那样多，信息上只登记了名字，一一排查也没能联系到她。”

“那……你是一直都不知道那位好心人是谁吗？”

“不……”程又双黯然摇摇头，“后来我们知道了，可是已经太晚了……”

她的眼神就像烤炉里燃尽的木炭一样，光亮和温度迅速的在她眼底消逝，王烨对选择这个话题的后悔程度顿时又加重了几分，连忙打岔道：“好啦！现在肉烤的刚刚好，再不吃可就是浪费了！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七成瘦的牛肉嘛，赶快拿走啊！”

“刚刚好？”程又双抬手叉起一片明显因为听故事而火候略大的牛肉，那片肉两侧都有一些烧焦了，“这可真是谦虚啊！”

王烨见她的表情明显的缓和了下来，才稍稍放下了心，由着她开自己的玩笑。

“现在我不再继续滑冰了，有时想想第一个对不起的人是我爸爸，第二个对不起的就是那位大姐姐，”程又双端起一杯热气腾腾的大麦茶，她的表情在氤氲的水雾中有些模糊，“如果还有机会能让我滑一滑花样滑冰……我做梦的时候倒时常会梦到，可能是日有所思吧，毕竟培养一个花滑运动员费用不匪啊，即使有收益，也是在投入的基础上的。”

“我现在只想做好这家超市的收银员，考好期末考试，拿到明年的全额奖学金。上大学后尽快找几个家教，也好帮我妈再减轻一些负担。”

王烨对程又双的嘴硬很无奈，她听得出，好友说的这些想法是真的，可想要继续滑冰，也不是假的。

有时机会是可遇而不可求，有时机会却是求仁得仁的。

当两个人带着浓浓的烧烤香味离开烤肉店时，王烨又提议去楼下的“米旗妙”西点坊吃蛋糕。

这家店主打的是稀奶油蛋糕，在餐饮评论的网站上是大大有名，不过价格是相对较高的。

程又双想了一下刚才付账时那条目后的数字，果断摇了摇头，拒绝了。

一百块的价格差不多是王烨一个月生活费的三分之一了，哪能因为自己再多上一笔呢？

她正准备直奔电梯，却被王烨突然拉住了。

“干嘛？你不会还没吃饱吧？”

“不是，”王烨的目光里透露着惊喜，又有一些迟疑，她举手示意程又双，“你看这个！”

她指尖所指的是冰场旁边一块开阔的空地，刚刚她们走进烧烤店时，那里还什么都没有，可现在，却有几个带帽子的装修工人，在手脚不停的对着一块大展板忙碌着。展板已经布置得七七八八了，一张巨幅海报贴了一半，文字的部分已齐全，图片的部分还在张贴。

程又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又走近了些，仔仔细细的读着。

“各位顾客：你们好！‘光之冰场’不日将修缮完毕，为庆祝冰场重新营业，本俱乐部现面向社会举办第一届‘光之杯’花样滑冰大赛，赛事分为儿童组、青少年组、成人组三个组别……欢迎各年龄段的花滑爱好者踊跃报名。本次大赛设奖项如下：一等奖，奖金5000元，并附送奖牌、奖杯、荣誉证书，及本冰场一年免费滑冰券一张，二等奖奖金3000元，同样附送奖牌、奖杯、证书，及本冰场半年免费滑冰券一张，三等奖奖金1000元，可获得奖牌、奖杯、荣誉证书，及本冰场三个月免费滑冰券一张，参与奖若干名，奖励优厚，有意参赛者，更多内容请移步服务台详询……”

程又双的心在狂跳，耳朵嗡嗡的响着，隐约只听见王烨在嚷嚷：“你符合青少年组的要求哎，这个大赛的奖金很高啊，这里有写！”

她当然看到了，这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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