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86凤城往事

一行人回到韩家庄时已经是下午了。下了拖拉机发现三叔（许建全的三叔许德之）和家族长辈已经在韩家门口等候。三叔穿着灰布褂子，蹲在地上，嘴里叼着旱烟袋，满脸愁容。

他看到许老大回来，一把抓住他的手，焦急地问道：“老大，听说你们去医院了，老二怎么样？他是不是真的傻了？你们怎么不回来报信？家里等不到接亲的人，都快急死了！你快说啊！”

许老大不敢隐瞒，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三叔：“三叔，老二被韩家的人摔坏了脑子，精神不正常，已经送到市精神病医院住院了。”

三叔一听，顿时慌了手脚，他万万没想到大喜的日子会发生这种事。但他很快恢复了镇定，说道：“这还了得！他们韩家这是欺负咱们许家没人啊！老大，你赶紧回去叫人，今天他们韩家必须给咱们一个说法，否则我们就拆了他们家！”说话的时候口水都喷了出来，显然是气急了。

许老大没有犹豫，蹬上自行车，像装了马达一样飞快地往回赶。许家湾和韩家庄只隔着一条河，村里200多户人家都姓许，只有两户外姓。80年代的许家湾还很贫穷，一溜的土坯房和茅草屋，很少有砖瓦房，即使是红砖土砖混着盖的也很少。通往村里的土路坑坑洼洼，但许老大只用了不到5分钟就回到了家，身后一阵尘土飞扬。

一进家门，他扯开嗓子大喊：“许家的兄弟爷们，我家老二被韩家的人摔坏了脑袋，现在住在精神病医院！他们韩家欺负咱们许家没人，咱们找他们算账去！”

他这一喊，家里帮忙的许家宗亲都急了。那个年代的人对打群架的热情可比现代参加演唱会的年轻人要高得多。大家纷纷抄起家伙，有的拿锄头，有的拿铁锨，还有的拿耙子，甚至还有拿猎枪的（80年代还没有禁枪），都赶了过来。

许老大一看到猎枪，立刻喊道：“建恒，把枪放回去！我们是去讲理的，不是去杀人的。千万不能闹出人命来。”许建恒是大爷家的三儿子。

“老大，老大，这是咋了？老二咋没回来？去接亲还带着家伙，你可别胡来！今天是老二大喜的日子，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先把东西放下。”许老大的母亲卢诗英拉住了大儿子的手，不让他走。

“娘！老二被韩家人摔傻了，成超霸了！还结什么婚？今天我非要拆了他老韩家的大门！”许老大努力挣脱母亲的手。

“傻？老二疯了？你别操龙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别胡咧咧！”母亲不相信。日子本来就苦，好不容易盼到二儿子结婚，老天爷可不能开这样的玩笑。要是老二真傻了，天都塌下来了。

“娘！真的！你闪开别管了，我日他先人这事没完！”许老大甩开母亲的手，带着一群许氏宗亲气势汹汹地出门，直奔韩家庄。

“我的天老爷啊！这是咋地了？俺地二子怎么就成了超霸？这日子可怎么过啊……”许卢氏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家里的女人们赶紧上前安抚。

韩家庄，老韩家门口被许氏宗亲围得水泄不通，小伙子们爬上墙头就要拆大门。韩家宗亲手持家伙与他们对峙。无奈人家人多势众，还占着理。

韩家三兄弟和韩老头躲在屋里不敢出来。韩小兰哭哭啼啼，这叫什么事啊？自己结婚的日子，对象让自家兄弟摔傻了。这三个不成器的种让俺怎么办啊？

韩家庄的村长赶到的时候，韩家大门已经被卸了下来，门楼子顶的瓦也拆下来不少。“住手！有事说事！吵吵闹闹的，拆了大门不是要人命吗？”村长把拆门楼的人叫停了。

“许家的！谁是管事的？进去说话！都别拆了！不知道严打吗？闹出人命都得吃花生米！”村长穿着青色的中山装，虽然已经洗得有些发白，但依然显得整洁。他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嘴角叼着一支过滤嘴香烟，一副领导的派头。

三叔气冲冲地走了过来，眼中充满血丝，显然是非常生气。他攥紧拳头，大声说道：“韩家村长，他们把我家老二摔成了傻子，今天必须给一个说法！要不这门楼子我就拆了！”

面对许家人的坚定，韩村长立刻换上了笑脸，安抚道：“咱们有事好商量，都别吵吵。这事儿我管，咱进屋说。”就这样，许老大和三叔跟着村长进了老韩头的屋子。

村长对韩老头说：“大哥，你看这事儿咋办吧？咱们理亏，总得给许家一个说法。要是让人家把门楼子拆了，你在咱们庄里以后可咋混？”

他强调了事情的严重性，拆门楼子在农村可是大事。门楼子可是脸面，许多人家不管房子咋样，有了钱先修一个门楼子，这叫驴屎蛋子表面光。门楼子被拆了，这户人家在村里以后可就没脸见人了，走路都得捋着墙根走。

韩老头无奈地挠着后脑勺的秃斑——那是两口子打架被媳妇咬的。他说：“这婚是结不成了，彩礼我给人家退回去，医药费我也出。”

“不行！”许老大断然拒绝，“这婚必须结！俺家老二傻了是你家摔的，他这个样子以后咋娶媳妇？是你家惹的祸必须你们家担着。”老二必须结婚，成了傻子以后肯定找不到媳妇。老二不结婚，老三咋办？老三的媳妇怀孕了，要是让外人知道未婚先孕，闲话不得把人淹死。

“这婚是肯定结不了，我就这一个闺女，让他嫁给一个傻子以后日子咋过？该多少赔偿就多少你说个数。”韩老头不依不饶，他就这么一个闺女，可不忍心让她往火坑里跳，即便这个坑是他家小子挖的也不行。

“我把话放在这，今天不让俺把老二媳妇接回去，铁定拆你家门楼子。”许老大也是个虎脾气，站起来就往外走，村长咋喊都不听。出了屋门就喊：“兄弟爷们接着拆。”许氏兄弟也不二乎，手里动作不停继续拆门口子。

韩老头一看形势不受控制，急的回屋端出来了他的汉阳造，朝着天上就放了一枪。嘭的一声枪响倒是起到了震慑作用，拆门楼子的人停了下来看向这边。

韩老头气得咬牙切齿，脸色铁青的说道：“谁再动手我就崩了他。”

许老大却是一副豁出去的模样，他端起汉阳造的枪口顶着自己的脑门，瞪着韩老头，狂吼道：“我操你血妈，有种你就开枪！你不开枪就是我生的！”这一下，韩老头真是骑虎难下了。他哪里敢再开枪，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在这紧张的气氛达到顶点的时候，一声警笛划破了天空。“威武！威武......”一辆警用吉普车呼啸而来。原来，韩家人在看到浩浩荡荡的许家人冲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人飞跑去报警了。

警察迅速控制了局面，没收了韩老头的枪，将涉事人员带进了屋里。派出所的李所长亲自出马，为两家进行调解。

李所长经验丰富，经常调解各种矛盾。他深入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看向受害者这一方，语气温和地问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争吵和打斗不能解决问题。我们还是应该好好商量一下后续的事情，先说说你的要求吧。”

许建田立刻回答：“这婚必须结，老二媳妇必须接回去。他们家造的孽，他们必须承担。我二弟现在这个样子，以后咋娶媳妇？”

韩老头立刻打断他的话：“结婚是不可能地，我不能让女儿跳进火坑。我们只能赔偿你们一些钱。”

韩小兰插嘴道：“爹！我要嫁给建全，他傻了我也要照顾他。”

韩老头大声训斥道：“放屁！男人商量事情，你一个姑娘家在这里掺和什么？这个家还是我说了算！”

韩小兰看着父亲，带着恳求的神情说：“爹，咱们家有错在先。再说，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以后我咋嫁人啊？”

韩老头瞪大了眼睛，气呼呼地看着自家女儿：“你给我滚出去！反了天了你！”韩小兰知道自己父亲的脾气，知道劝不动他，只能自认命苦，哭哭啼啼地离开了房间。

许建田没想到韩小兰对二弟如此深情，便劝解说：“韩大爷，我们家愿意娶，小兰又愿意嫁，你何必横加阻拦？”

韩老头冷笑一声：“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想让我家大闺女去照顾你家傻子？你这是搬着梯子上天——没门！”

许建田气得站起来：“老韩头，别以为警察能天天在你家守着。今天拆不了你家门楼子，我明天拆，这事没完！”

韩老头也不示弱，站起来回怼：“你试试看。”

两个人剑拔弩张，眼看又要吵起来。李所长赶紧站起来安抚两人：“有话好好说，别一个个的跟炸药包似的，一点就爆。”

然后他又对许建田说：“许家的，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看这婚是肯定结不成了。就算我们把新娘子娶回去，两家的矛盾摆在这里，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还是商量一下赔偿的事情吧。”

许建田面露难色，看向自己的三叔：“三叔，您看这事该怎么处理？”

许德之深吸了一口烟，清了清嗓子说：“我觉得李所长说的有道理，我们还是商量一下赔偿的事情吧。老二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你得考虑好要多少钱。”

许建田皱眉沉思了许久，狠了狠心说：“彩礼必须退回，再赔偿一千块钱。”

一千块钱可不是小数目，农村里没几个家庭能拿出这么多钱，即使是韩老头会做点买卖，这个金额对他来说也相当巨大。

韩老三是个舍命不舍财的主，眼珠子转个不停，跟韩老头说：“爹！这钱太多了，咱可出不起。你让他们拆就是了，一千块钱得盖好几个门楼子。”

韩老大反驳道：“胡扯，这不是门楼子的事，这是脸面的事。”

韩老二傻乎乎地插嘴：“他们家不是还有四个儿子啊。老二不行就嫁老三，老三不行还有老四，总能把姐姐嫁出去。”

韩老大听到这话，气得给了韩老二一巴掌：“你说的是人话？人家许老三已经有对象了，其他兄弟这么小，娶咱姐回去当娘蛮？”

韩老二不服气地顶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能！你倒是说个门？”

韩老大建议道：“不如让姐夫来咱们家当上门女婿，咱们养着他。”

韩老头听着三个儿子的馊主意，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大声呵斥道：“都他娘的给我滚！你们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玩意！”

看到老爹生气了，三个兄弟灰溜溜地出了屋。屋里没了人打扰，两家人开始就赔偿金额进行协商。李所长从中调解，从下午一直磨到天黑，舌头都磨平了，才达成和解：韩老头退还200块彩礼，赔偿600块。事情终于得到了解决。

夜幕降临，许家老宅内。“大哥！二哥结不了婚，我咋办啊？我媳妇怀孕三个月了，再不结婚，她娘家那边肯定饶不了我！”许老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原地直跺脚。原本他们的计划是二哥先结婚，然后才是他。可现在二哥突然傻了，所有的计划全乱了！

“老三，你听我说，明天你就结婚。”许老大冷静地盘算着，“老二的酒席都准备好了，他不结，我们就让给你。”

“这怎么行！坏了规矩呀！”大爷许增之急忙反对。他是这一枝的长子，家族中的权威人士，一直遵循着祖传的老规矩。

“大爷，您就听我这一次吧。”许老大恳求道，“现在老三媳妇都怀孕了，再不结，人家娘家人就不干了。至于老二，他病成这样，什么时候能好还不一定。趁着现在家里都准备好了，让老三先结，老二的事以后再说。”

“老大说得对！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哪能一天到晚就盯着那老规矩不放。”三叔嘴里叼着旱烟袋，也在一旁劝解：“老二再想找媳妇可就难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们得变通一下啊。”经过半个点的商讨，大爷最终还是作出了妥协。

“老三，这是200块钱的彩礼，你现在就赶去太平庄，通知大家明天继续举行婚礼。老五、老六，别愣着了，赶紧下去通知亲戚们你三哥结婚。”许老大给兄弟们分配了任务。老五许建军今年17岁，老六许建祥今年16岁，卢诗英一共生有六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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