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骥伏枥

陈白芷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努力不想让自己哭出声来。

可月光下，明显能够看到。

她的肩膀不受控制地耸动着。

江天策一言不发，粗糙大手时不时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看到陈白芷不惜燃烧气血，跟那头旋龟拼命的时候，江天策就已经感受到，这孩子对自家闺女的真情实意。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之后。

陈白芷兴许真是哭累了，又或许是这两天饥劳过度。

她竟在江天策怀中沉沉睡去。

江天策动作轻柔地将陈白芷放在枯草堆上，目光轻轻望了她一眼，长长叹了口气。

“孩子，好好睡吧。”

“等你一觉醒来，兴许能放下一些枷锁。”

“逝者已矣，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还要面向未来，将脚下的路……继续走下去。”

江天策轻声说了一句。

嗡。

霸业刀发出一声轻响。

月光下，江天策拄刀而立，目光平静地望向山谷。

“老伙计。”

“这孩子的安危，就先交给你了。”

“老夫……去去就回。”

江天策一手握着刀柄，轻声说道。

嗡。

霸业刀轻颤回应。

下一刻，一股杀气蔓延千米。

千米范围内，所有的妖兽身躯直颤，忍不住伏下身体，表示臣服。

有霸业刀守护。

陈白芷的安危不消挂记。

神刀有灵。

江天策夜屠百万户，更是彻底唤醒了霸业刀的灵性。

就算是领主级妖兽，在霸业刀的杀气前，也要踟蹰不前。

江天策背起棺材。

他步伐缓慢，一步一顿，消失在夜色当中。

……

……

夜半时分，时钟划过零点的那一霎，神州国土上空，倏尔亮起漫天星河。

这道星河亮如白昼，大股大股的祥瑞气息从天而降。

这一夜。

天降祥瑞。

这亮如白昼的星河，并没有惊扰神州子民的安眠。

不计其数的武者，在睡梦间，体内气血悄然变化，身上气息节节攀登。

不少受困于某个瓶颈无法前进的武者，在睡梦中悄然突破。

这，正是万族战场的气运反馈。

是江天策夜屠百万户，为神州国运带来的增幅。

这一夜。

连同北海关总督张镇北在内，总共十二名准宗师强者，于梦中悄然成就宗师之境。

对于这些武者来说。

他们并未产生什么感应，只是感觉，今夜的美梦，比起往日更加香甜了几分。

可神州帝都，数位宗师老者，却眼眶通红，彻夜难眠。

他们齐聚帝都广场，目光怔怔望着夜空中那道璀璨星河。

半个世纪了。

从六十年前，江天策带领神州武者，将万族强者赶出神州。

到万族战场开启，一代代国运者浴血奋战。

在数十个国家联合围剿，处处打压之下，神州已经咬牙苦撑了半个世纪。

而今。

沉睡半个世纪的雄狮。

苏醒了。

数位老宗师并排而立，站在帝都广场上，无言抬头仰望着那道璀璨星河。

微风拂面。

不觉间，几位耄耋之年的老宗师，早已潸然泪下。

若非神州宗师数量太少。

早在数年前，这几位老宗师，就已经产生了远行的想法。

只是神州在万族战场上连年失利，国内，需要这些老宗师来稳定军心。

他们才强压着冲动，一直坚持到现在。

“看这祥瑞气息。”

“今晚过去……神州应该又能多出几位宗师强者。”

一位老宗师淡淡开口。

另外几人缓缓点头。

“这样的话，我，也能放心去了。”

老宗师继续说道。

“陈老，您已经决定了吗？”

另外一名老宗师稍显年轻，可两只眼眶却是空洞无比，赫然是一位盲人。

“十年前就决定了。”

“前两天江老哥负棺入阵的时候。”

“若非帝都事务繁忙，老头子我……还真想奋不顾身，跟着他一起去万族战场厮杀一番。”

被叫陈老的老宗师，目光怔怔望着北海关的方向。

“再说了，我那小闺女，还在万族战场上拼杀。”

“我一当老子的，若是龟缩在后方。”

“像什么球样？”

几位老宗师默然不语。

祥瑞星河逐渐隐去，被星河光辉掩盖光芒的皎月，忽然被一朵乌云盖住。

除了陈老之外，剩下四位老宗师中，有三人默不作声踏前一步。

“你们……”

瞎眼老宗师矗立原地，失去双眼的空洞眼眶，望向几位同袍。

“前两天，老战神有句话，说到我们心坎上了。”

“身为一名武者，一名战士。”

“我们……宁愿喋血沙场，也不愿老死在病床上。”

三位大宗师看向瞎眼老宗师，其中一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以后，我们的儿孙后人，多照拂一下。”

“等他们长大了，提到老哥几个的时候，记得告诉他们……”

“他们的爷爷，也算是英雄。”

话音落下。

五人久久沉默。

一夜无话。

直到夜空中星河祥瑞完全隐去，东方隐隐吐出鱼肚白的时候，五位大宗师当中四人，朝着北海关方向，大踏步离去。

留在原地的瞎眼老宗师，空洞眼眶望着四位同袍离去的方向。

他伸出右拳横陈左胸，重重敲击自己的胸膛。

这是武者礼。

瞎眼老宗师，执最高礼节，为同袍送行。

北海关。

天色刚亮，四位退隐幕后十多年的老宗师现身，共入万族战场。

征战广场上，新晋宗师，北海关总督张镇北，携数位新晋宗师齐至，为四位老宗师送行。

一夜之间，神州连续出现十二位新晋宗师。

这个消息一经公开，神州上下欢腾一片。

国运的反馈恩泽整个神州，除却准宗师晋升宗师之外，无数武者一夜破境，身上气血升腾。

天降祥瑞的出现，让整个神州的士气，几乎登临极点。

四位老宗师齐入战场。

征战广场上的年轻武者朗声送行，预祝宗师凯旋。

唯独张镇北和几位宗师强者，神色肃穆，在指挥部外，对着四位老宗师的背影齐齐鞠躬。

现在的年轻武者，已然不知道远行的意义。

可他们，却从未曾忘。

“先是老战神负棺入战场。”

“又是四位老宗师携手远行。”

“若神州武者人人都如这般前仆后继。”

“万族战场……”

“可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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