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君如故

天色明朗，月色入户，本不需要点烛火的，无奈与云浅初见，若是灯火都不点一盏，确实为考虑不周了。

“那个…我，我认为，雅便是雅，俗便是俗。正如此间明月，是为雅，高悬夜空，不可触及，倘若真有一天，天倾地陷，日月星辰皆坠焉，明月依旧是明月，纵使蒙尘，也不同于路边沙石。”云浅本是不太自信的，毕竟来时陆行阴着脸，一句话也不说，而且方才那语气，多半是生气了，但事已至此，也只好信口胡诌，试图躲过这一劫，等晚一会便借着身体不适的由头偷溜。

陆行的手一顿，新茶洒半杯，一时茶香四溢，在月光下无形变有形，暖气萦绕。

“继续。”云浅的答案，和多年前陆行面对这个问题给出的回答相同，他不禁暗叹，当年自己涉世未深，认为雅便是雅，俗便是俗，对便是对，错便是错，不容置疑的，绝对的。自己也受过诸多苦楚，让原本锋芒毕露性子也慢慢磨平，一边感叹时间流逝世事变迁，一边担心云浅也会和他一样，风发意气不再，担心这一世也不能护好她。

“至于俗嘛，那就是情了。虽然我不理解，但我知道，话本子里多是这么说，纠缠不休，暗度春宵，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词。”这句话云浅说的委实没底气，甚至有点怨恨自己，明明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却还能知道这种东西。
！！这种东西！当云浅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话有多轻佻，羞愧得脸红不敢抬头，只在心中暗暗祈祷陆行没有听清，毕竟…自己刚才那句话声音那么小，他应该不会听清楚的。

陆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是一惊，不过到底是年长，喜怒不形于色，便也让云浅糊弄过去了。

“雅，俗，本无区别。”

“啊？”

“正如你所说的明月，在雅人看来，确实高处不胜寒，不沾半点尘。在俗人眼里，不过是和星星一样，发光，夜晚出现。世间本无雅俗之分，把他们做区分的是人，在不同的人眼中，同样的月亮，也会有不同的体会，雅人见雅，俗人见俗。也无高低贵贱，他们都是根据自己的心而定，无对无错，无贵无贱。”

“至于你说的养花种草本应是俗人所做，那就更不成立了。自古以来，各朝各代都有不少风雅之士爱花，乃如陶君爱菊，是为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故隐山林，瞧见秋风卷地白草折，繁花凋落菊犹盛，豁然开朗。”陆行抿了一口茶，他的本意就是敲打一番，并无恶意，见云浅不动，便也不再为难，继续说道“周君爱莲，称莲为花中君子，‘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花，有时不只是花，还可能寄托了赏玩者的情感。所谓寄情于景便是如此了。”

“明白了。那…公子种花是寄予哪种情思，或是心中有志不能抒？”

“我”未等陆行说完，便被云浅打断。

“既然公子不愿说，我也不好强迫，天色已然不早，公子好好休息。”她是真的待不下去了，感觉这一天过得好漫长。

“也好。”陆行并没有出声挽留，云浅的身子也确实应该早些休息。

她…真的不想知道吗，我的过往。罢了。陆行长叹一声，便也熄了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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