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柯仙缘

“是的，成仙。”

男人笃定的说道，似乎看出烂柯有些疑惑，解释道。

“世间原本没有仙人，有的人修成了也就有了仙。凡人可以、野兽可以、家禽可以，甚至就连这树、这山、这水也能成仙。总之，你能入此山，代表着你有仙缘；你能为旁人陷身于险境，说明你心中有善；而且你有资质，成仙能让你在未来面临抉择时有更多的选择。”

原来仙人并不是天生的吗？烂柯如是想着，他之前对仙人之事的了解就连皮毛也算不上，他对仙人的认知还停留在神话中的太白金星、玉皇大帝等神仙，只把他当作虚拟的故事看待。

“那我愿意，不过我想先把这药送到杨婆婆手里。”

成仙他当然愿意，反正他是一个孤儿，在什么地方都一样。但他并没有忘记入青问山脉的目的，取出怀着的一味药材递给给眼前的男人。

男人看了看这药材，普普通通，价值并不算高，还给烂柯后说道：“自然，这也算是一次因果，你先在这山中住上一日，明日会有人送你下山，你亲自将这药送到你那杨婆婆手中。”

“因果？”

“你开始修行便知道了，因果对修行的影响很大，所以在凡俗之中的事情，尽量在这次下山全部解决，不要留下遗憾。具体的你可以问问这位大师姐。”男人说罢，看了看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女子。

“嗯，从明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十九师弟了，你可以叫我大师姐，师姐都可以。修行上的事情都可以找我。”大师姐的声音依旧是那种不带感情的好听。

“是，大师姐。”

“就这样吧，你带他到客房休息吧，明天找个飞的快的弟子送他下山，回来后到我那儿去登记。”男人对着大师姐说道，然后没等着烂柯反应过来，便消失在雾气之中。

“随我来吧。”

就这样，烂柯紧紧跟在大师姐身后。

“等你明日入了门派，会有一块弟子令牌，只要带在身上，雾气便不会阻挡你的视野了。”

“今天你睡在客房，是为客人和你这种误入之人准备的，明天你入门后会找地方为你开辟洞府，虽然原本是要筑基后才可以有自己的洞府，但现在门派人少，也算是给你入门的福利了。”

一边走，大师姐还在为烂柯介绍着门派中的种种事宜，语气虽冷，但却令烂柯心中的不安缓解了几分，也敢和大师姐说上两句。

“大师姐，那个筑基是什么意思？”

“是修行的等阶，用以描述修行之人的修炼进度——有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道六阶，每一阶可细分为前中后期。等阶能大致判断一个人的实力，但并不绝对正确，比如我是金丹期，但因为修炼的功法更偏重于修养身心，即使是筑基期的体修，我也打不过。”

大师姐顿了顿，继续说道：“虽然大多数人成仙的目的是为了变得强大，能为所欲为，满足他们的野心和欲望，但也有一部分修行之人，是为了追寻更深层次的东西。总之，修行之人一定要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切记不要成为力量的奴隶！”

一席话，现在的烂柯听不太懂。

在凡人的圈子中生活长大的他，眼界一直局限在那一隅之地，原本只想得过且过耗完一生的他如今突然步入如此广阔的天地，想要找到一个修行的理由，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不过，能做的事情就先做着，这是私塾先生的教导中令他最受用的一句。

不多时，在一处建筑前，大师姐停了下来，对烂柯说道：“好了，进去吧，房间中有给凡人准备的食物，因为有迷雾的存在，最好不要到处乱跑。”

“好的，大师姐。”

在辞别了大师姐后，房间中的烂柯匆匆吃下几口桌上的糕点，顿时觉得行走数日的疲劳，在这一瞬间一扫而空。

不愧是仙家的食物！

躺在床上，一边想着今天见到的种种，一边进入了睡眠。

……

翌日。

大师姐将烂柯带到了昨天到山顶不远迷雾之外的地方，那里正站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见烂柯二人过来，对着大师姐一拜。

道：“大师姐，这位就是新来的十九师弟？”

“没错，今天你要陪着他到他指定的地方去，就像五师弟当初带你那样。”大师姐缓缓说道，然后将身后的烂柯推至身前，虽然隔着衣服，烂柯仍从接触的地方感到了一阵寒冷。

“烂柯，这是你十七师兄，是个体修，今天就由他带你回家。”

“就别叫我师兄了，我也刚来这儿没几年，我叫平天，你叫我天哥就好。”十七师兄不像大师姐一样冰冷，也没有端着师兄的架子。

“好的，天……”烂柯还没说完话，就被平天一把就抓过，扛在了自己的肩上，向着大师姐打了声招呼，不等烂柯反应，便一步踏出，往山下跳去。

等到烂柯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在以极快的速度，往山底落去，吹得烂柯脸型都发生了变化，不自觉发出了尖叫声。

平天闻声只是大笑，不作回应，虽然他可以做到温和些，但他依旧选择了这种最粗暴的下山方式。

因为在他的记忆中，五师兄也是如此这般带自己下的山。

就当地面离二人越来越近，烂柯魂都快吓没时，只见平天略微用力将烂柯向上推了一把，自己则是先一步落在地面，落地后一个翻滚卸去大半的力，再跳起身拖住烂柯的腰身，为其卸掉坠落的力。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两人没有受到半点伤害。

“好……好厉害。”烂柯瘫在地上，腿颤抖到站不起身，嘴都在哆嗦，这是他活到现在经历过最刺激的一件事情。

“好小子，还能说出话来，当初我被师兄这么弄的差点尿了裤子。哈哈哈哈……”平天毫不避讳地说出自己曾经的窘事，等着烂柯恢复过来。

两分钟后，烂柯终于从高空落体的恐惧中走了出来，站起身走向一旁在逗鱼的平天。

“天哥，我休息好了。”

“厉害了，我瘫地上十几分钟，师兄等不及愣是背着我回的家……嗨，不说这些了，走，我们出山！”说罢，平天拖着烂柯走到了小道的尽头，也就是昨日烂柯一开始来到的地方，拿出自己的弟子令牌，一道门一般的东西出现在二人眼前。

“这是传送阵，外面的梨山离这里的真正距离很远，但凭着这传送阵，可以立刻到达。不过因为某些原因，这阵已经出现了问题，原本是不会有人能直接通过传送阵进到这里的，但是……嗯……给你打个比方吧，这传送阵就是一扇带锁的门，这边还是好的，但你进来那边的锁已经坏了，嗯！就是这样，你明白了吗？”

平天一边开着门，一边给烂柯解释着，不过解释得并不好，看着烂柯疑惑的眼神，只能说了句：“没事的，听不懂没关系，会用就行，你天哥嘴笨，后面还会有师兄师伯给你介绍。”

刚出传送阵，黑暗围了上来，虽然烂柯自己看不到，但平天可以，半拖着就将烂柯带了出去。

“十八师弟呢？他不是应该在看门吗？”平天喃喃道，但并没有去寻找。而是变戏法般从口袋中取出一块圆盘，又变戏法般将圆盘的大小从只容得下一人站立拉大到了能站下三四人。

“装东西的叫储物袋，你成为弟子时会发的，这乘风盘也一样……来，站上来，指你回家的方向。”

烂柯走到圆盘上，他能猜到这圆盘是干嘛的，所以有些害怕地扶住了平天的手腕，然后另外一只手指向了自己来时的方向。

好在一个十四岁加上幼年挨饿发育有些迟缓，一个二十来岁长得五大三粗还满身的肌肉，看起来像是父子，不会像好兄弟。

好兄弟拉着手腕的画面，可不太好看。

“起！”

平天轻喝一声，脚下圆盘缓缓升起，正当烂柯觉得还算缓和时，圆盘像侠客掷出的飞刀一般往他所指之处激射而去，丝毫不慢于之前从山巅坠落的速度。

不过好在平天扶住了，总之二人就这样朝着烂柯的家飞去。

不出半个时辰，烂柯便白着脸回到了自己的家中，说是家，其实只是一间柴房，就在杨婆婆的家中，是杨婆婆收拾出来，让烂柯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不过在家中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杨婆婆的身影，但按理说病重的她应该躺在床上来着。

找不到人，烂柯便往医馆的方向走去。因为这是烂柯自己的事情，平天并没有和烂柯一起，而是约定两个时辰后碰头再一起回去。

医馆离杨婆婆的家并不算远，没走多久便看到了当初那个让他入山的医者，医者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向他走来的烂柯。

“你怎么回来了？”医者诧异地问道，毕竟他知道山间的险恶，绝不是一个十四的孩子能随意进出的。

“我找到你说的那药了，杨婆婆呢？”烂柯一边说着一边从背包中拿出他在梨山找到的药材。

医者将信将疑地接过，“还真是，你小子还真是命大。”

“杨婆婆呢？有了这个是不是就能救她的命了？”

烂柯一年希冀地看向医者，却被他的下一句话打落到无尽深渊。

“昨天晚上病发，已经死掉了，如果你能早一天回来，她兴许还有救。”医者很是冷淡地说道，丝毫不在意烂柯的感受。

而此刻的烂柯，根本没去想挑对方言语上的刺，他只知道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杨婆婆已经死了，而他却来不及报恩——这也许会是他余生中一直插在他心头的一根刺。

“走吧走吧，别在医馆门口杵着。她的遗体已经送到了她在邻村的儿子家里，你要去送她最后一程就去那里吧！”

医者将烂柯找到的那药材收入怀中，再把眼前魂不守舍的烂柯往后推过去，烂柯被这不经意的一推推倒在地。

医者并未多看烂柯一眼，转身回到医馆之中。

就这样，烂柯浑浑噩噩的向着邻村走去。

杨婆婆有个儿子，在邻村做杀猪的生意，赚的钱不少，但对他这个母亲不能说是不管不问，但至少住在柴房十几年的烂柯只见过他三面。

以至于杨婆婆只能靠着帮大户人家做女红聊以度日。

如今，杨婆婆病故，她这儿子不仅没有在这边简简单单置办她的丧事，反而大费周章将其遗体接回自家，许是良心发现了罢？

如此想道，烂柯提起了速度，毕竟邻村离这里不算近，跑着过去怎么也需要近一个时辰，不快些，就赶不上和师兄约定的时间了。

烂柯想的是在这里送杨婆婆最后一程，等修行有了成果后再去她坟头祭拜，毕竟他就算在她灵堂前哭个昏天黑地，也毫无作用。

毕竟他师兄在路上有说过，死亡是很绝对的事情，就算是仙人也很难活白骨。

而此刻，在远处的邻村中，一场庄严的葬礼正举行着，一男子披麻戴孝站在灵堂之前，每个前来吊唁的宾客都会随礼，说上一句不知是否真心的“孝子少恸”，烧上一两页枯黄的纸钱，便落座于宴席之上。

看着随礼薄一页一页的翻过，写上众人的名字与随礼金额，这男人已经快要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了，但碍于这是他老母亲的葬礼，他必须要克制。

而这人，正是那杨婆婆的杀猪儿子。

并非是良心发现，仅仅只是为了那一份份随礼。

当烂柯赶到时，已经是五十分钟后了，看着几十桌饮酒吃菜的村中人，再望向那在灵堂前数着钱币的杀猪人，烂柯霎时间有些恍惚。

随即抄起离得近的一桌上的盛酒容器，向着毫无防备且满心欢喜的杀猪人的头上狠狠砸去。

酒水混杂着陶瓷碎片飞溅，虽然烂柯的力气很小，但毕竟人的头并不是那么硬，血液从杀猪人的头发中渗透出来，配合上他现在凶狠的表情，很是吓人。

“臭小子，你找死是吧！”

杀猪人当然认识烂柯，毕竟是在他母亲家里养着的，也见过几次。

说着伸手就向着烂柯的头发抓去，年岁与体型的差距，如果真的打起来，其结果可想而知。

“慢！”

正当烂柯要遭到毒手之时，一男子的声音悠悠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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