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与自私鬼

为什么喜欢方长天?

要是有人忽然这么问。明落霞想，他一定会十分坚定的回答：

喜欢方长天不需要理由，喜欢方长天更是天经地义的事，方长天就是我的神明，是我独一无二的信仰。

更贴切的说法......透过自己厚重的刘海，在午休的间隙偷偷观察方长天的睡颜，明落霞心里有种难言的满足感。

意识到的时候就喜欢上了，根本不能控制这份日益激昂的恋慕之心。

就算我的喜欢根本不值一提，我也喜欢着他。这份感情足够真切，货真价实。

绝对不是谎言。

方长天是转学生。

“据说是从乡下的镇上转来的优等生。”前桌的女生窃窃私语，语气中带着不屑。

“哈?乡下的优等生能有多优秀?真是笑死人了。”有人阴阳怪气地应和。

“说的好过分啊，哈哈哈哈哈。”大家互相闹了几句之后，一起怪笑起来。

由单纯的学生们组成班集体中偶尔会出现奇怪的现象。互帮互助与集体霸凌的同时存在，从各种角度来看都很不可思议——明落霞乖乖坐在座位上写作业，即使他的腰背都被前后桌夹的结结实实。

没什么好反抗的，忍忍就过去了。过往的无数次历练使明落霞迅速做出了最明智的判断——忍耐，忍耐，不管怎样都要忍耐。

明落霞在嘈杂的声音里默默低头，写着他最不擅长的数学卷子。他讨厌吵闹的人群，但他毫无办法。他不敢反抗，不敢挣扎——因为那从来都没有用。

身处热闹中，却又感到深深的孤独。与世隔绝的感觉拉扯着他不断向下，坠入无底的深渊。也只有在这片深渊里，他独立存在于自己的世界，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孤独与宁静不可分割吗？明落霞有些感慨，并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好吧，那自己就是孤独王国里的黑泥怪，有着自己的领地，坚韧无比，无坚不摧。

明落霞自娱自乐，在自己的想象中的王国里风光无比。在他的设想里，王国里只有他和美丽多彩的颜料骑士，它们为自己奏响色彩的交奏曲，自己耳边的笑闹声也因此逐渐消失，回归寂静。

但很快，他意识到这种寂静并不是出于他的幻想。

班上确实是没有再发出尖锐怪异的声音，而是难得的，默契到不可思议的安静。明落霞透过刘海缝隙朝右方小心翼翼地望去，看到所有人都在怔怔然地盯着讲台上看。

在看什么?明落霞抬起头，略有好奇地看去。

然后他和一个漆黑透亮，笑意盈盈的美丽双眼对上了视线。

“我叫方长天，是乡下高中来的。成绩平平，没什么特长，希望大家能够接纳我。”长相俊秀的少年声音也格外好听，清朗动人，比起明落霞认识的歌手也差不了几分。栗色的发微微卷起，太阳照在上面让这头蓬松的秀发闪起金色的光——明落霞听到女生们不约而同的吸气声，以及迅速蔓延开来的窃窃私语。

不过这次不是之前的嬉笑嘲弄，女生们都在感慨——这个男生好帅，简直和爱豆一样!!!

“方同学家里有人是明星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语文学委是班级公认的白富美，热情开朗，成绩也好。往常她从来不会主动向任何一个男生搭话，此刻眼中的痴迷却不言而喻。

语文学委原来是颜控。明落霞记住了这个没什么用的信息，观察了下班里男生的反应，尤其是他的后桌——一个暗恋语文学委的男生。他脸上交织着愤恨与嫉妒，明显对方长天有着许多的不满与恶意。

但这不关他事......他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自己过的已经很艰难了......好不容易用一年时间习惯了被欺凌的生活，大家也都觉得欺负人没意思开始无视我了。让我这样平平安安度过高中就好。

神不会理会弱小者的祈祷。

当方长天坐到明落霞左边的空位上时，明落霞难以自抑地恨上了这个帅气到炫目的人。他已经注意到有的女生不满且不爽的眼神，她们之前都已经懒得再针对他了......

虽然这样想不好。明落霞默默地在语文书上画圈。

希望他能够离我远远的。

“这里是不是有点挤?”方长天刚刚坐下，整理好书籍后，就十分自然地看向明落霞的位置。他倒也没有主动和明落霞搭话，只是皱着眉看着他微小的生存空间。

“啊，有吗？”热情的语文学委被问住了，神情古怪地看着明落霞。表情分明在说：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你看他也没说什么啊。

“我在最左边，这个过道里堆着的都是大家装书的箱子，我以后会很难进出。”方长天面带笑容，温柔完美地像是书里走出来的小王子。明落霞恍惚中看到他背后散发出的耀眼金光，被闪的眯了眯眼。

“所以能不能让这位同学的后边空出一点位置?”礼貌而又不容置疑的语气，不带丝毫恶意的诚挚眼神。没有人会在这样的眼神中狠下心来。

于是明落霞的后桌在语文学委的催促下，顶着一张臭脸，没好气地把桌子往后挪了。

没有内脏都要被挤出来的感觉了。

真了不起，转学生。明落霞悄悄看了看方长天的侧脸。漂亮帅气的人，声音动听的人，坚定无比的人。两句话就让自己得到了解放......有着这种温柔眼神的人，一定生活的很幸福吧。

好羡慕......但是也没有资格羡慕。

不管怎样，谢谢转学生让我重获自由。

方长天转学而来的时间，大概是高二开学后的一个月。

秋老虎余威仍在，烈日炎炎，几乎要把明落霞晒化了去。而穿着闷热的蓝白校服，更是雪上加霜。

于是，几乎每天都奄奄一息的明落霞在硬挺到十月底的时候，在闷热的下午，理所当然地晕倒在走廊。

而把他背去医务室的，好巧不巧，是和他半个多月从无交集的方长天。

“喝点水吧？”转学生手指纤长，看着很适合弹钢琴。他睫毛低垂，浓密卷翘，好看的不像话。

“谢...谢，谢...谢......fan.....方......同，学。”并没有很紧张，只是想平常的道个谢。然而这么简单的话自己都说不顺溜。明落霞瞬间绝望了。

“不用紧张，也别害怕，你慢慢说，我会好好听完的。”察觉到他的结巴，方长天没有露出催促或者不耐烦的意思。他温和地注视着明落霞，就那样默默听着。

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人呢?他一定是由闪耀的金色，炽热的红色和温暖的橘色组成的人吧。

“谢......谢，把我......送，来。”明落霞努力地重复了一遍，这次他没有再低头，而是紧紧地盯着方长天看，像是要把这个人的模样记到心里去。

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温柔......虽然这份温柔不会是独一份的，但是却如此令人心醉。

很久很久以后，当明落霞已经不再是个小结巴的时候。

他回忆起和方长天共同度过的那个午后，依旧会觉得无比温暖。

那一定是他和他故事的开端——

耀眼的他仅仅是施舍那么一份温柔，就足以令他赴汤蹈火。

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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