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病弱还能自理的皇后

这日，周氏按照吩咐准时进宫。

本来宫外的女眷入宫，理应先去拜会皇后娘娘。不过如今的陛下还未立后，只知道宫务是由贵妃娘娘和晋妃娘娘看着，太后偶尔指导一二。

周氏自觉出身低微，所以行事小心，不知道这三位是否应该先去拜见，总不好不知礼数丢了自家大姑娘的面子。

所幸陈宁书让南珠早早出来等了。

“哎，南珠啊，咱们这是往哪走啊？”周氏踌躇一阵，靠近南珠身边悄悄问道。

“回夫人的话，是往咱们娘娘宫里去呢。”南珠答道。

“不用去给太后娘娘磕个头吗？”周氏问道。

周氏农户出身，是再淳朴不过的本分人。在她的阅历里，进了这等高大到没边的门户，理应去拜见家主。更别说这是皇家，那是比官老爷还大的没边呢，可不得先去磕个头吗？

要不说大姑娘厉害呢。她就一泥腿子出身，昔年逢灾，亲眷具亡，要不是托着大姑娘的福，如何做得了官夫人，如今还进了这了不得的地方。

“不用了，太后娘娘待人最是和善，免了礼。”南珠悄声说道：“别的如今还没立后呢，不用管的。”

周氏连连点头。

思绪翻转间，一行人就到了朝鸾宫。

陈宁书早叫人备好了茶点，听见外面有声音，也就动身起来，准备去外面接见。

周氏进门就看见了出来的人，顿时喜上眉梢。快走几步迎上人，倒是没忘记原先在家里学的，准备给陈宁书行礼。

陈宁书看着她拜下去，又去将人扶起来，笑道：“母亲不必如此。”

“哎。”周氏笑着应了，嘴上还念叨着：“快进去吧，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出来了。”

等俩人进了里间，没多少人了，周氏才打量起了陈宁书，然后轻叹道：“瞧着好像瘦了，还是要多吃饭，多动动才好啊。”

周氏一开话头就忍不住唠叨：“大……啊不，贵人，啊……娘娘……娘娘您要知道，这病大多都是坐出来的，人就跟那机关灵巧一样，越动才越灵活。”

“这里没外人，母亲仍像从前那般唤我就好。”陈宁书亲自为她添了杯热茶，笑道：“自当听从母亲嘱托，日后多加走动。”

周氏乐滋滋的应了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姑娘近日可好啊？”周氏轻声询问道。

“都好。”陈宁书安抚道：“不过换了个地方，其余的都与往日一致。”

周氏略放下心。

从前在王府的时候，规矩虽严，但也不比现在。那时候每隔几个月她总能找机会见一见大姑娘，慢慢地她也知道，王爷对大姑娘颇为厚待，这才安心。

如今既然与从前差不多，那想来也是过得去的。

“家里呢，最近怎么样？”

一提起家里周氏的神情明显自然了许多，话也更密了。

“哎呀，别的还是老样子。二娘如今长大了，倒是懂事了不少。就是那个三郎啊，上蹿下跳的没个正形，自己瞎胡闹就算了，还老是哄骗四娘。”周氏一提起自己儿子就心累，抱怨道：“就前几日，四娘把她攒了好久的零用钱给了他，让他从外面给她买锦云阁的花样子，结果那死孩子自己拿去花了，回来拿着自己画的四不像，把四娘都气哭了，到现在都不肯和他说话。”

陈宁书这个弟弟，自幼时就皮的不行。陈宁书未出阁时还能管教一二，如今人不在眼前，自然是窜上天了。

因为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周氏对他的注意力更多了几分。四姑娘陈墨书未出生之前，他又是个老幺，纵然四姑娘出生后分去了周氏许多注目，陈俭行仍然比他二姐陈济书要得疼爱的多。

陈宁书对他也是喜爱，毕竟小孩好动纯属正常，但好动到别人头上就纯属欠揍了。

“既然是要指望他日后当家做主，不说多么有才干，至少也要行端立正，怎能让人混成一副魔王样。”陈宁书忍不住就想骂：“还哄骗幼妹，惯得他，让他给幼娘补上，补不够不许出府去。”

周氏看陈宁书显然不太高兴，也不敢再说了。

反正大姑娘见识多，必然是不会出错的。

陈宁书又一想，欠钱还债天经地义，实在算不上处罚，这小子不罚不行。于是又想着把给那小子的东西都撤了，全换成书吧，他真的需要好好学学圣贤。

“母亲，俭行这小子年岁也不小了，这些年在京城学业却是止步不前。”陈宁书斟酌着劝道：“少年人心思浮动，京城又是个富贵安乐窝，不适合俭行沉心求学。那孩子早早中了童生，也是有几分天资的，不如换个学府，让他好好静静心。若日后能科举出身，总是比固步自封的好，哪怕不能，对于日后子孙入仕，也好过如今。”

陈宁书怕周氏舍不得孩子远行，殊不知此话正中周氏心头。她农户出身，农者一年四季跟着天时转，丰年时自能饱腹，可天一降灾，颗粒无收，交不起税买不起米粮，就只能卖田。卖完了田，就什么都没有了。饿了冻了，只能凭着本能往外走，寻一线生机。这样的人多了，就成了流民。

流民走到哪里都是不受待见的。饥寒交迫总会逼出人心的狠辣，他们为了一口吃的能不惜害了昔日同乡的命，有了一口吃的就要赶紧塞进嘴里，以防别人抢了。从死人身上扒衣服穿，从活人身上抢口粮，路过的老鼠都讨不了好。

那悲苦的日子周氏从来不敢忘。如今身为人母，只想着孩子们的日子能好些，再好些。

她这些年成了官眷受了熏陶，也知道读书的好。可在教养子女上完全不得其法，在她老家，孩子生下来就让他们自己跑，跑着跑着就长大了，长大了说门亲，生孩子，生了继续放着跑。

显然这一套如今并不适用，陈俭行就是个活脱脱的例子。

但周氏觉得陈宁书很会教孩子，具体的可以看她的二女儿陈济书。

济书是她给陈家怀的第一胎，当时大姑娘还没及笄呢，她怕大姑娘吃味，心中很是不安。孩子生下来就经常带着孩子去找大姑娘培养感情，孩子会走路了更是直接放庄子上陪着她大姐姐。

甚至，二姑娘名字都是她缠着大姑娘让取的。大姑娘心也善，干什么都带着济书，济书某种程度上讲，算是大姑娘带大的。

如今也是快及笄的年纪了，那孩子聪敏懂事，办事有章程，进度亦有度。

不说求亲的人真的跨破门槛，到底也是应了那句“一家有女百家求”。

这会儿听见陈宁书想管管她那不成器的儿子，周氏自然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