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悲伤

“我有什么能给你？我不能为你带来任何……”清明说着自暴自弃的话，他抗拒着清欢满溢而出的喜欢，事实上清欢这样的动作不像壁咚，更像是一个人的小心翼翼地贴近，而引起另一个人不安地撤出他的包围圈。清欢摇了摇头，他只是看着他，看着自己的身体里那个炽热的灵魂。“清明，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会灵魂互换吗？”清欢用的是自己的声音，声线柔和，清明退无可退又不想压到墙上相框里瑰丽而绚烂的艺术品，就站定了，他很是苦恼地睁开眼睛，像从一个噩梦中恍然惊醒：

“我不太明白。是因为我们各自都有的执念么？”清欢笑了笑，“可以猜得再大胆一点。比如我的心愿，我想要一个健康的身体。你的心愿是什么？想要足以能支撑你那个家庭的财富？”他的眼睫细长，让人联想到蝴蝶纤细的触须，说话时轻微颤动，像触须在蜷曲着。清欢的话让清明叹了口气，他皱着眉笑着，笑得有些勉强和心不在焉：

“这一点你说错了，我的家庭债务我已经还清了，甚至还有余裕，你按理来说应该很清楚。但你又提起以前的坏账，是为了什么？”清欢说正是因为他想不通，所以才要小心求证。“谨慎一点，总归是好的。”清欢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清明真的改变了许多，坐在他的位子上，更加的笃定，只忠于自己。比以前要好多了，好像一棵树被栽培的结果，也可能是大环境更轻松的结果。

“排除阴谋论的可能，我不觉得执念是我们灵魂互换的原因。”清欢终于将清明放出了自己的包围圈。他要是愿意的话，就能将清明箍在怀里，只不过以现在这个身高有些困难。清欢懊丧地想如果能换回来他第一件事，就是要将自己买的内增高的鞋踢开。

“那你是指接触了灵媒之类的？”清明用清欢的声线说温吞的话，清欢倒了杯水递给他：“暂时应该往这个方向去考虑。”

这件事传递给清明一个讯号，清欢在寻找灵魂互换的原因，也是在寻找换回来的途径。清明知道清欢为什么这样想，因为他太爱他，所以不能放着不管。清欢的身体会经历生老病死，清明逐渐记起来了许多事情，他和他的过去以及他们没有的将来。

清明又来了。

安道对清明的突然造访并不感到意外，他正在用弹灰的细刷掸去他喜欢的那些他托人采集的矿石上的尘埃，金色的尘埃在光线照射下像浩瀚宇宙里的小小星球。因为这是个精细活，所以清明还等了他一会儿。

“清欢啊，什么事？”安道的声音响起来，他朝清明看了一眼，然后叹了口气。“那张魔法图纸的事。”安道听到清明直截了当地说了。安道也就不开玩笑地告诉清明:“那是一点小戏法。一种治疗的过程。毕竟，我是你的心理医生一样的存在。清明，你会跟他灵魂互换，这说明“它们”在影响你真实的世界。”

清明知道这个“它们”是指的什么。他通过这句话就想起了很多往事。但他不能告诉清欢，因为清欢会阻止他做他应该做的事，就只是因为爱。

但很幸运的是，爱没有让他畏首畏尾，而让他更勇敢。

清欢的身体的病不是能治好的。

这种病在另一个世界有另一个名字，叫精神之癌。

他必定会变成概念性的东西，变成看不见摸不着的事物，连躯壳都不会留下。

清明往返于两界的方式就是那张绘满魔法阵的图纸，清明说他曾忘记了，但现在复又记起来了。

他看到安道从书架上的书籍里抽出这张图纸交给他。

但清明拒绝了。

他说他还能多陪清欢一会儿，他还想多陪他聊聊，聊那些漫无边际的话题，以及他们对未来的畅想。

都成为夏日里的悲伤。

安道很想把那些闷在心里的话呼清明脸上，他就算真的想代替清欢死一次，那在此之后清欢怎么办？他会去拼尽全力寻求一个真相或者一个解释，还是会被囿于清明的躯壳里做不回自己？

安道重重地合上那本书，“我把从你那里取走得记忆还给你。你只要撕掉这张纸，你就可以获得自由，不用跟任何人绑定在一起。”但清明一声不吭了，他之前就像是睡过去一样，呼吸变得像养在缸里供人观赏的金鱼，迟缓而微弱。

“！”

安道打了电话，将清明送到医院，他心一横没打清欢的电话，即便他有他的联系方式。清明从医院醒来，他看什么都很晕，喝水喝不下去想吐。但清欢还是来了，甚至是他刚醒一会儿就过来了。

“清欢”躺在床上，翻着一本书页泛黄的旧书，“清明”坐在一旁，慢慢地削苹果，用水果刀将苹果皮一圈一圈地剥离，他什么悲伤的感觉都没有了，这是预定的婚礼的前一周。

“清欢”说自己会想办法保持良好的状态去迎接人生中的大事，“清明”点点头，他说不出来安慰自己和清明的话。

他就坐在那里，低着头，把自己像一只鸵鸟一样埋在他的臂弯里。他知道的，清明如果不跟他换回来，那清明就会代替自己死去。所以之前他疯了一样地去探寻灵魂互换的原因。但收获寥寥无几。

“……”

该说什么，关于死亡还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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