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教阿浔觅封侯

“不曾拥有过偏爱，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期待的，这些年都是如此，不是吗？又何必为了这件事生这样大的气，不值得的。”

“可是因为陛下的态度，才让平川府如此薄待您，王爷初临平川，本该由知府亲自迎接，八抬大轿送您到将军府来，结果呢？

他们不仅在入城门的时候多番刁难，还任由平川纨绔欺压将军府，连大门都拆了，这不是下马威是什么？

您可是平定西南的大英雄，不说鲜花着锦，受人敬仰，也不该是这样的待遇。

小老儿想着，若非京都授意，平川知府那个草包胆小鬼，是断然不敢如此对待王爷您的！”

“周老，慎言……

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又何必说出来，徒惹麻烦。”

燕翎的态度让周正大为不解，他是跟着燕翎上过战场的，最清楚在战场第一线上，燕翎是如何的勇猛果敢，怎么才回了京都一趟，竟然生出了这许多的瞻前顾后？

“今时不同往日，你我不过是来平川养老罢了，若是再多生口舌是非，恐怕性命不保。”

听了燕翎这话，向来挺着腰板的铁血汉子也不免有些凄然，周正重重的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将心里的郁气压了下来。

眼见着周正安稳，燕翎拍了拍陪了他一路的马儿，马儿不知情况，以为又要上战场杀敌，昂首挺胸颇为英气，一声吐息重重的敲在燕翎的心上。

抬着的手安抚似的来回摩挲着马儿，看着它眼中的激动渐渐褪尽，成了只知吃草的状态，燕翎这才像是安慰了自己一般，转身离开马厩。

“王爷，您去哪儿啊？”

“修门……”

周正没话了，他也该安排着采买些东西，不能两个人在府上饿死。

平川作为大燕辅京，配置颇为齐全，连市井都与京都集市有着七成相似。

遥记得当年王爷不过八岁，已经是诗文闻名京都了，就连集市小儿都能诵上几句王爷的诗。那时候王爷出门，多少人追着赶着，与王爷攀谈，哪里像现在这样冷清……

“当真是时过境迁咯……”

周正叹息，可惜他与王爷从边关回来，原本以为的种种场景竟然一个都没有发生。

本以为王爷是守土保国的英雄，应当得到百姓簇拥，可惜却门庭冷落，百姓似乎对于边关发生了什么并不在意，他们如何艰险，如何收服幽洲，完全抵不上今日要吃什么菜重要。

京都如此，平川亦是如此。

周正的叹息还没停止，就见他抱不平的王爷已经蹲坐在木匠面前，高声大嚷着与对方讨价还价了……

“不过是一扇门，修个榫子罢了，何以至于要如此多银钱？”

那木匠也并不退让，虽然比不得对方嗓门大，但是也是底气十足。

“我说这位先生，五十文已经很低了，你那是大门，不是寻常房间的小门，况且我还没有去看过情况，若是因为门根腐烂无法打磨，恐怕要重做大门，那价格可不止这些……”

“你只需将所需用具赁我，余下的事情我自行解决就是。”

燕翎一脸认真，明显不知道自己的大嗓门，已经引来不少人的关注。

“王爷……”

周正悄悄扯了扯燕翎的衣角，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

然而燕翎明显沉溺在讨价还价之中，对于周正的暗示完全没有体会到。

“我说先生，你究竟是干什么的？莫不是同行，专门来毁我生意的？

我在这集市上待了十几年了，街坊四邻都知道，我做工可是最凭良心的！

你这为了区区五十文与我高声大嚷，还说出什么赁工具不要人的话来。怎么，是觉得我的手艺不配要价？单只要些器具，若是修坏了，还打算以此来污我的手艺？

这生意我可以不做，但是我赛鲁班的名声，可不能被你毁了！”

对于对方突然的愤怒，燕翎明显反应不过来，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

“我说小老头，你这话说的有点不讲道理了吧？”

周正还没开口，只觉得心里话已经从别人的口中说了出来。

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路出来，来人一脸桀骜，扫过蹲在地上的燕翎，脸上的表情突然僵住。

怎么就这么巧？

上午他刚笑话过这人粗鲁，下午就出来替这人出头？他孟瑾浔什么时候做起这种赔本的买卖了？

只是话已经开口，他倒也不好扭头就走，只能装作认不出燕翎，继续道，

“我说赛鲁班，你的手艺也算做到头了，不过是修个大门，也敢要五十文啊？”

那赛鲁班一脸苦相，道，

“我说孟小少爷，那可是府宅大门，千斤重呢，若是真是陈年旧木，坏了烂了的，单寻那么一块木头来，都要费上好些功夫呢。

五十文，这不过是手工费罢了，说不准还需要别的呢。”

他也委屈啊，就从来没见过这么吝啬的主顾，不过是五十文的活计，居然还要与他讨价还价。

他还没算搞一块巨木，需要的人工费成本费呢。

孟瑾浔摆摆手，道，

“那门我知道，不过就是榫子松了，需要重新打磨。再说那门本身就安得不好，稍加修理也就够了，木头都是新的，用不着你费太多功夫。”

说罢，孟瑾浔从怀中掏出五两银子，道，

“这些，可够走一趟了？”

赛鲁班看着手中银子，笑得眼睛都没了，连连称是，亦步亦趋的跟在了孟瑾浔身后。

周正撇撇嘴，将燕翎搀起来，原本是回他们的家，如今反倒成了跟着孟瑾浔走的两个跟班。

“这位孟公子委实怪异，还不知道门的事情与他是否有关，如今倒是上赶着帮忙来了。

可别又是憋着使什么坏呢？”

“周老，莫要把人想得太坏了。

此人年纪尚轻，又替我们解围，自当感谢。你也不必陪着了，买些好酒好肉，我要和这个小兄弟喝上几杯，以表谢意。”

“是。”

周正还想提醒燕翎对孟瑾浔多加小心，可是看对方目光如炬，已经将孟瑾浔当成自己兄弟，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

也罢，王爷性子直率，他这个管家多操心些就是了。

赛鲁班虽然脾气不小，但是手艺还是有的，在确认了大门的情况以后，很快便将门修好。燕翎一手一扇，将大门重新扶了起来。

“阁下不愧是将军府的人，身手了得，这几人合力才能抬得动的大门，居然如此轻而易举被您安回原位，失敬失敬。”

此刻的赛鲁班说话十分小心，远没有之前的嚣张模样。

看着大门重归原位，而且推拉结实，燕翎点了点头。

没有得到燕翎的回应，赛鲁班额头的冷汗都下来了，连忙凑近一旁的孟瑾浔，小声道，

“孟小少爷，您看这事儿闹得，小的不知道是将军府，之前说话多有得罪，还请小少爷看在街坊邻居的情分上，替小的在贵人那儿说说情。

权当小的之前有眼不识泰山，嘴上生了疮，说话不中听，还请贵人不要记恨……”

赛鲁班额上满是冷汗，将那五两银子重新塞回孟瑾浔怀里，声音极尽哀求。

这将军府他早就知道，他当时还来做过帮工，只是造房子的人神神秘秘，并不明说这里的主人是谁，他们也从来没见过有人出入，十分神秘。

哪里想到，他这一下子就得罪了将军府的人？

燕翎衣着朴素，又亲自去找木匠，这让赛鲁班根本想象不到，燕翎就是大将军府的主人，只认为燕翎是府上管家之流。

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他得罪了一府管家，和得罪了大将军本人没什么区别。

虽然这位大将军行事低调，他们还不曾认识，但是将军啊，哪个没杀过几个人呢？得罪这样的人家，岂不是要小命不保？

若是赛鲁班知道燕翎就是大将军，恐怕这会儿早就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孟瑾浔被赛鲁班求得有些尴尬，他也不认识燕翎，不过是碰巧路过，连吵闹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哪里又能帮赛鲁班说得上话呢？

“这……”

不等孟瑾浔多言，燕翎已经提着一吊钱来到了赛鲁班的面前。

“多谢。”

只两个字，却把赛鲁班又吓出一身冷汗来。

“不敢不敢，今日权当小的奉送，哪里敢收大人的钱？”

燕翎仍然无法理解，坚持着要给钱。

那赛鲁班本就因为心虚而手抖，再加上燕翎常年从军，手上力气比常人大了十倍，这吊钱虽然烫手，最终还是落入了赛鲁班的手中。

“那小的就厚着脸皮收下了，贵人日后若有差遣，小的一定随叫随到。”

说完，也不等燕翎回应，撒腿就跑。

那模样，生怕走晚了小命不保。

赛鲁班这么一走，孟瑾浔也平生出几分尴尬来。

“那我也先走了……”

孟瑾浔话还没说完，肩膀已经承受了重重一击。

“小兄弟，今日多谢你仗义执言，若是无事，不妨留下用个晚膳？

寒舍简陋，还未打扫，万望义弟不要嫌弃。”

“义弟……？”

孟瑾浔一脸疑惑，他什么时候认大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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