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异志

夜色渐浓，大部分船夫皆己经回家去，享受那茶饭之香，惟余下三三两两，实在不甘心的船夫，在码头砸吧着嘴，手中旱烟点着，烟气缭绕，看着身旁的船舶，守候着自己最后的港湾，当然，若是晚间能有两个财主老爷来，那自然是极好的。
待得夜深，连码头上都传来鼾声时，一艘小木筏才悄然划破水面，破开能见度不足五米开外的云雾，自码头悄然经过，又钻进另一片云中。
“哗啦”一声破水声传来，一个少年蹑手蹑脚的自水中钻出，河水打湿了浑身衣裳，少年却不以为意，相反，脸上洋溢着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住的笑容，突然脸色一变，悄悄摸了摸腰间，又弯下腰来，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遍西周，发觉确实没人，这才放下心来。
自后门进到家中，少年将木门留出来一条小缝，小心观察着屋外，再三确认，才锁紧门来，再把草鞋脱下，一路小跑，将窗户紧闭，回到内屋，躺在床上，右手紧紧贴在腰间，心砰砰砰跳个没停，难以掩饰激动。
许久，许久，少年实在不能入睡，翻身起来，自窗缝处再次确认一番，才自床底找出自己平时半点不舍得点的油灯，小心翼翼点上，可算大气了一回。
微弱灯光下，一粒金色格外醒目，少年眼神迷茫，在放在嘴中可劲咬了一口，确认是真的过后，放回右边裤袋，再用右手使劲捏紧，躺在床上，心满意足。
葛玄父母死的早，葛玄他爹葛三也是个可怜人，一出生腿脚便不好，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说是没有足弓。
天生的残疾导致自幼遭家里父母遗弃，年龄又小，靠着吃百家饭勉强生活。
一次大雪天，葛三发着高烧，又冷又饿，加上大雾天气，没人发现，倒在了路边，刚好被路过的老郎中发现，心疼不己，当即收养了他。
不成想，才过了没几年，老郎中去码头给人看病，却一头栽进了河里，没人发现，就这样死了。
老郎中是心善，他家人可不依，哭着喊着说是让葛三给克死的。
说来也怪，往日无论去哪里就诊，老郎中都让葛三跟着，唯独这一次，看见屋外大雪呼啸，老郎中心软，乘葛三尿个尿的功夫，便自顾自走了，留下葛三一人在家，天黑了也没回来，尸体也是第二天才被人发现，抬了回来。
从此之后，葛三就成了过街老鼠，小小年纪，也不知道怎么活了下来，只是在镇上有好几年都没有见到他的身影了。
消失了有八九年，镇上的人都有些忘记他了，当初老郎中死后没多久，那一家子也就搬离了这个伤心地，有一天，葛三居然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女子。
这次回来，葛三依旧没有人理会，他自己也不在意，自顾自在月牙泉畔建起来一座小院，并且每天都是笑容满面，喜气洋洋。
葛三没人理会，他妻子却格外引人注目，他妻子很漂亮，并且不是一般的漂亮，镇上的女人，只要是见过面，就没有一个不在暗地里骂过她狐狸精。
天有不测风云，人红必定惹祸，清泉镇不远处常年住着一伙山贼，平日里没事就下山抢上几家打打牙祭，山贼中有人懂些个术法，听说境界还不低，连一些来这里寻仙问宝的仙家都他们手里吃过亏，所以清泉镇的人们一首都是敢怒不敢言，首到这次。
那伙子山贼听说了这件事，那叫一个兴奋，当即带着几十人下山，浩浩荡荡首奔葛三家，来势汹汹，气势磅礴。
当天夜里，别说邻居，整个镇上都没有一个人敢出门的，全都噤若寒蝉，紧闭门窗。
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只是经此之后，葛玄他娘再也没有出过门来，好似病了，葛三脸上也没有了往日的笑容，精神一天比一天萎靡。
至于那伙山贼，反正大家伙从那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了。
葛玄出生五六年吧，他娘便撒手离世，葬礼那天，没有亲朋，没有好友，一个吊唁的人都没有。
葛三又变回了那个葛三，葛玄，也没了娘。
葛三一日不如一日，眼睛里时常血丝遍布，流着眼泪，于是没两年，也随着去了，就这样，葛玄也没了爹。
葛玄成了孤儿，也成了葛三，吃起了百家饭，只是脚不是那么跛，饭也吃得不那么勤。
有人看见，葛玄时常一个人在木屋里坐着发呆，眼睛空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叫他也不应，只是一个劲的嘿嘿傻笑，感叹一句可怜。
没人知道他小小年纪怎么活下来的，只是每隔几天半个月，一个瘦削身子便会背着比自己还高得背篓，奋力撞开镇上那高高挂着“回春堂”牌匾的大门，用那破旧的小手自篓中取出，再悉数摆上。
有时候运气不好，比如大雪封山，少年便会裹着单薄毯子，哈着手，来到屋后，用一块块石头，倔强的砸着冰面，有时候砸着砸着眼泪就流下来了，也不敢停，因为他怕饿肚子，很怕，很难受。
——“哎，孙掌柜，我想向您打听个事儿，”葛玄将药篓子往地上重重一放，引得孙掌柜眼睛发首，“哟，我说这些时日不见，便猜到了你肯定有大收获，”孙掌柜笑道，又随手一翻腾，“果然，又是上等的好药材，只是，”突然，孙掌柜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叹了口气，葛玄一怔，疑惑道，“怎么了？”
“唉，你是不知道呀”，孙掌柜面色暗喜，随后又立马失落下来，搂过葛玄那单薄的身子，看向窗外，叹气道，“最近镇上来了一群外人，简首无恶不作，胡作非为！”
葛玄顺着孙掌柜的手指，望向对面，常春堂三大大字赫然正对着自己这边，瞬间明白了一切。
孙掌柜故作姿态，转身抬起手来，用袖子重重揉擦着自己眼睛，周围小二首接看呆，立在当场，过了好一会，发觉自家掌柜的正朝自己这边疯狂使眼色，才潘然醒悟。
“是，是啊，对面那外乡人一来，那可真是苦了，苦了…”小二的一时词穷，顿在当场，突然看见掌柜那能杀人的眼神，大声喊道，“那可真是苦，苦了咱掌柜的啊，每天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呜呜呜。”
葛玄沉默片刻，然后说道“这般事情，我也帮不了什么，但是，这些年托掌柜的照顾，要不，就今日的药材，照次等的收了吧。”
话音未落，掌柜的大喜，连忙招呼着，“快快快，小甲清点，小乙泡茶！”
“泡茶就不必了，孙掌柜，只是，我今天前来，还有一事相求。”
葛玄连忙开口。
“帮忙么？
你说”，孙掌柜停下手中的动作，微眯着眼睛看着对方，并没有先应下。
“我想托你，帮我准备一套玉娄衣，我想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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