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高中

许若心在他到来的第一天就走进这间小屋里，她负责来送饭，同时也是送猫粮给住在楼顶的两只猫。

“哥哥，我叫许若心。”

第一次见面的不理睬，许若心这次叫哥哥的语气中带着试探，介绍自己时却格外自信。看着许若心的笑容，他一开始没有任何回应，但几次之后，他接受了。

“你多大？”

“十四岁，我上初三了。”

许若心凑过去韩洋身边，抬眼看了看韩洋，似乎是在测量彼此的身高差——半个头的距离，这是许若心得到的结果。

“爸爸说了，会和妈妈说的，让你下楼吃饭的事。”

“无所谓。”

韩洋把东西收拾到一边，小小的房间里没有多余的空间，从第一天到来就听到周思菲大骂戚叔的声音。周思菲不想接养韩洋，这点让戚叔和许若心都提出了反对意见。争吵到最后的结果是等他们吃完剩下的饭菜由许若心送去给韩洋吃，戚叔说这是喂狗，很不尊重人。周思菲觉得韩洋的到来就是一个让自己倒霉的家伙，但没有人敢问周思菲为什么讨厌韩洋的原因，韩洋听许若心说，这是自己长大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父母发生那么激烈的吵闹。

从七岁开始，韩洋早就习惯了看人脸色的日子，这倒没有让他感到悲伤或者不适应，他更多是在适应这个常常出现在自己生活里的妹妹——许若心。许若心表现出来的热情好像与日倍增，时不时会给韩洋一些零食，说是怕他半夜三更饿肚子。

“你自己不吃的吗？”

“我减肥。”

许若心说着捏了捏自己的脸，摆出一幅撒娇的样子，然后露出标准的笑容，眼睛自然眯成一条线。

“减肥？你多重？”

“哥，不可以问女生体重的。”

韩洋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从不会主动去问关于女生的问题，只是刚好说到就问了，他退后一步，重新看了看许若心的身材。

“我可还没有一百斤。”

“你不需要减肥。”

许若心鼓着脸，把满脸的婴儿肥鼓成一个圆形，气呼呼地走了。

韩洋出现在学校的第二天，整个学校都知道了他的背景，一个从没上过学的街头小混混。他的案底毫无隐藏可言的被所有人知道的一清二楚，这是他第一次感到意外，学校在传播消息这方面的速度远比想象的要快得多。

“听说你在东城市场一个打八个？”

张秉辰看到韩洋的到来，马上挨过身子问他。韩洋发现张秉辰坐到了自己前面的位置，而同学间对自己信息的传播变得离谱起来，有的说他是黑帮组织的小头目，进来学校是为了发展新势力。

“陈煜是不是我们的班主任？”

韩洋不关心那些无聊的问题，大家对自己有看法，这点从他接受入学做个学生开始就明白了，只是事情的发展开始戏剧化。

“陈煜？对啊，一班的班主任，昨天带你来的不就是他。”

韩洋从教师信息栏看到了陈煜的照片，第一次知道那个带着自己走进一班的老师叫陈煜，来育德已经五年了，带过两届毕业生，这是他带的第三届。

“昨天你不坐这个位置？”

“马上就要分文理科了，位置随便坐一下没什么关系。”

“你打算报什么科？”

韩洋问完这个问题，显得有些多余，他本来就不会关心这种问题。

“文科，我昨天就报了，你呢？”

“随便。”

奇怪的对话，张秉辰眼睛直直地看着韩洋，有那么一刻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他眼神中充满了各种疑惑，好奇眼前这个被同学称呼为街头小混混的韩洋到底有多厉害。

从门口的方向传来一声大声的叫喊：韩洋，有人找你。

韩洋手托着下巴，站了起来，门口站着的人是陈雨薇，在喊声之后，班里发出了一阵低鸣的哄抬声。

“找我什么事？不会还是要问我来育德的事吧？”

韩洋被陈雨薇带到一个楼梯的转弯处，她的样子看起来很紧张，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

“同学说你是街头小混混的事情不是我说的，我发誓。”

雨薇说着举起了右手，摆出很正式的发誓手势。

“是不是都没关系，我又不在意。”

“为什么？”

“因为那些很无聊，你说呢？”

雨薇点了点头，看着韩洋的眼睛出现了些许惊吓，然后又摇了摇头。韩洋双手压在围墙的边上，供着身子，看向校园的远方。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班？”

“你忘了我是学生会主席，你第一天来学校就引起那么大关注，想知道你是哪个班的，一点都不难。”

学生会主席，这个曾经被韩洋取笑了一段的时间的身份，他想起雨薇第一次骄傲和自己说是学生会主席时的样子，用他的话说是充满了政治人物的嘴脸的一种身份。

“你应该还有去辅导班吧？”

“最近没去了，学校事情多。”

陈雨薇呼了口气，一副被事情压倒的神态，满是疲惫。

“我想贾教授一定在念叨我们两个，突然都不去了。”

“他有问起你，不过没人知道你去哪了。”

“我会找时间回去，他还欠我三百五十块的跑腿费。”

雨薇噗嗤地笑了起来，她也学着韩洋，把手压到了围墙上，只不过她是双手环抱在自己胸前。

“你来育德，以后有什么打算？”

“以后，还能有什么打算……”

“赚钱更重要嘛。”

雨薇熟悉地打断了韩洋的话，两人都露出了熟悉的笑容。韩洋第一次见到陈雨薇是在东城的一个辅导班，负责人就是贾教授。韩洋对学校和学生的认识全是从陈雨薇那听到的，他没有户口，没有上学校读书的选择。他有羡慕过，渴望过，直到他知道陈雨薇是育德中学成绩第一的时候，觉得上学读书也没有什么值得的期待和羡慕的事情。

关于文理分科的情况基本都确认下来了，随之公布了分班的情况，一份份班级名单表被贴在了学校的公告栏上，前去寻找自己名字的学生围满了公告栏的前面。陈煜有来问过韩洋选什么科，他说自己哪科都行。

对于分班的情况，他第一次对这个学校产生了兴趣。他在意地寻找陈雨薇的名字，也好奇陈煜会给自己报什么科。

韩洋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还是在一班，他心里大概有了猜想，陈煜一定把自己安排在自己负责的班里，可能是为了方便管教，作为黄主任亲点来管理韩洋的老师，他也想表现一下自己的管理能力。

“我靠，不会吧，一班可是陈煜的班级。”

站在韩洋身边的男生突然叫道。韩洋看了过去，男生很高，额头被刘海完全盖住了，看不太清楚整张脸，不过能看到的五官就像那种酷酷的男生，身上还有一种和其他同学不一样的味道，可能是净身剂之类的喷雾，在夜场时基本每个去那里玩的男生都会往自己身上喷些类似的气味。

人群变得更加拥挤，从一班到六班都没有看到雨薇的名字，当他准备看七班时，一只手搭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张秉辰从自己的右边靠了过来。

“诶，韩洋，我们又同班，只是倒霉的是班主任还是陈煜。”

韩洋耸了耸肩膀，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对陈煜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好像跟了这个叫陈煜的老师就不能好好学习，不能做个好学生。

“怎么你们都好像很怕陈煜？”

“你新来的不知道，陈煜以前……”

张秉辰像小偷一样，鬼鬼祟祟地看了身边一周，然后把韩洋从人群中拉出来。

“陈煜以前有个外号叫监虎，知道什么样子吗？就是那种看守犯人的狱警，他只要一生气就会拿起身边伸手得到的东西，往学生的身上砸，很凶地指骂着。后来有个学生叫他监虎时被听到了，被罚留校不知道干什么，之后就退学了，从此以后没有人敢在学校这样称呼他。”

韩洋听过不少学生说自己学校的传说，搞笑的、魔幻的、恐怖的，好像一所学校没有一点自己的故事，就落后于其他学校一样。韩洋当然不会相信，在那些充满现实恐怖的社会上那么多年，他早就不相信过度修饰的传说。不过从大家对陈煜的态度，这样的传说多少有些可能性，可能会是一个用特殊方式管理学生的老师，他只希望陈煜不会把自己当作特别目标对待。

“他除了骂和打人，还有其他的举动过吗？”

“这已经很严重，像不像变态教师。”

张秉辰表情变得不满意起来，就像过去被陈煜狠狠地教训过，这点韩洋没有打算问，不过他倒有一点想了解一下。

“全校都说我是街头小混混，都想要和我保持距离，你为什么喜欢找我说话。”

张秉辰再次露出了傻子一样的笑容，就连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很有目的性。

“看你个子不矮，身体还满结实的，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篮球队。今年就有联赛，如果赢了比赛说不定有女生会和你表白，”张秉辰说着摆出了半跪下的姿势，“帅哥，我喜欢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吗？”

可笑的样子，韩洋用力把张秉辰推开。

“加入篮球队有什么好处？”

“这不就是好处。”

“泡妞算什么好处，我说的是这个。”

韩洋拇指和食指摩擦着，张秉辰肯定知道韩洋说得是钱的问题。

“这个倒没有，不过赢了比赛我可以让方亮请我们吃饭。”

“还是算了。”

韩洋不知道这个叫方亮的人是谁，不过一顿饭根本没有吸引力，他离开了公告栏，回到了一班。

一班里面只有十来个人，看样子应该都是分班没有被分出去原来一班的人，大家好像都不是很满意被留在一班的结果。不过很快就有其他班级分配过来一班的同学出现，有些好像和留在这里的同学认识，高兴地打着招呼，有些来到之后一脸迷茫，羞涩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半节课的时间，一班很快就被坐满了，陈煜走进教室时，讨论声瞬间安静下来，这是韩洋第一次感受到来自陈煜的威望。

“我是一班的班主任，大家以后叫我陈老师就行，这里是座位表，大家按座位坐。”

第一次分班就有座位表，韩洋感觉有些新奇。座位表被陈煜贴在了后黑板的角落上，所有人马上围了上去，满意的、不满意的声音都有，大家慢吞吞地拿起自己的书包，扭扭捏捏地走到座位表上对应的位置上。

韩洋的位置没变，只是和大家一样，拥有了同桌，是一个叫白琳的人，听名字像是女生，不过韩洋希望会是一个充满个性的男生，这点让他很是期待。

张秉辰走了，不在自己前面，换来是一个绑着马尾的女生，韩洋注意到她时，她就已经坐在位置上。一个皮肤白皙的女生慢吞吞地坐到了韩洋旁边的位置，同样绑着马尾，一副被人欺负了的小女生模样，害羞地看着韩洋点了点头。

结果让韩洋相当失望，他根本就不想和女生坐一起，这让他想到以后有什么举动就感到苦恼，他突然希望张秉辰会坐到自己旁边。

“你好，我叫白琳，大家都叫我白白，我是三班过去的。”

“哦。”

韩洋斜头看了一眼，毫不关心地回了一句。白白的皮肤真的很白，韩洋没有仔细看她的样子，皮肤很白是留给他的第一印象。

“好了好了，找到位置的就坐下，下面我有个事要说。”

陈煜就像张秉辰说的那样，随手把身边的课本拿起来就拍了讲台几下，除几个还没有走到位置上的学生，其他人马上安静了。

“九月开始了，这个星期后两天就是月考，不用我多说大家都清楚，虽然选择了文科，考试内容会偏向文科，但也别忘记理科一些知识点还是要考的。”

话音刚落，大家就发出了不想考试的疲惫信息。

“好好对待考试，这可是你们高二的第一次考试，现在开始上课。”

陈煜让韩洋有些意想不到，这样一个对学生充满威望和恐惧性的老师，是教英语的。不过他的发音很硬，虽然说得都对，但和外国人比起来，完全就是中式的英语。韩洋在东城的贸易城有遇到很多前来做生意的外国人，用他们的话说，学生课本学的英文，就是他们刚刚来到这里时讲的中文一样别扭。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这种太过正式的话表达出来在日常用语里面会显得格格不入。

讲台上的陈煜像长官一样发出了翻开书本的命令，底下马上回应了一阵齐刷刷翻书的声音。

这个叫白白的女生坐得端正，面前的书本封面好像贴了一些小贴纸。韩洋注意到这些细节，他好奇地看了看她，很白很干净的女生，下巴尖尖的，中分的发型，眼睛闪现出水灵的光。

“怎么了？”

白白注意到注视自己的韩洋，缩了一下脖子，问道。

“你喷香水了？”

“没有啊，是不是洗衣液的味道。”

白白说着提起自己袖口闻了闻，眉头轻微蠕动地上下游走着。韩洋说不上是什么味道，但是很闻起来满清香的。

陈煜在讲台上讲了一大段，突然让前排的同学起来回答问题，韩洋根本就没有在听，本来不在意的他突然紧张起来，陈煜好像是按照一竖排的方向从前面往后面提问。韩洋数了一下，一排八个人，一共九道题目，怎么样都会轮到自己。

“你会吗？”

韩洋扭着身体靠近白白，压低声音问道。

“嗯……”白白数了一下人数和题目，“这个好像是句型填空，但第三个单词我还不理解要怎么组句型。”

“我们换个位置吧，等下你来答。”

“哈！”

白白瞪大双眼，这次她正面对着韩洋，紧张的表情有点无助。韩洋没有理会，蹲到桌子下面，拉着白白的衣角让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下一个。”

刚刚坐到白白的椅子上，陈煜的提问已经轮到最后的位置，白白有些惊慌，显然是被韩洋突然的举动吓到了。她站了起来，低着头拿起书本，支支吾吾地回答着问题。陈煜蹙眉的神情看穿了一切，他先是看了看白白，然后又看了看韩洋，但没有说什么。

“你这个词用的不是很恰当，坐下吧，最后一道题请她旁边的同学起来回答一下。”

九道题，一排下来八个人，韩洋表现出一副失算的样子，歪了一下脖子才站了起来。

“老师，我不会。”

“那站着吧，坐他前面的同学起来回答。”

有些哭笑不得，虽然初来驾到的大家彼此还不太认识，但是韩洋能看到好几个同学在交头耳语说着些什么。用站着上完了分班后的第一节课，韩洋的形象一下子在大家面前树立了起来——想必也不会是好的。

下课后俩人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韩洋能感觉到白白的不开心，一副委屈的样子在韩洋看来就是那种小女生娇滴滴毫无用处的表情。他没有为此感到惭愧还是抱歉，只是突然僵住的气氛让他觉得应该说些话才行。

“你叫白白对吗？”

韩洋有意搭话，白白没有回答，她把脸埋进自己的头发里，把书本收进课桌里面。从前排走过来一个女生，她用眼睛死死地盯住韩洋，女生走到了白白身边，压低身子好像和她说了几句话，然后两个人就起身离开了，韩洋注意到白白眼睛里好像闪着泪光。

白白的反应让韩洋有些失落感，他突然想要道歉，可惜这样的情况他并不懂得处理。他们就那样在彼此沉默中上完一天的课。

白白的行为让韩洋不是很习惯，这和他认识陈雨薇时不一样，他对同龄的女学生印象还停留在陈雨薇身上，好像是能理解彼此心思那种关系。

小说《两年高中》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