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又一年

一如既往的深夜，又是见怪不怪的争吵。

隔着薄薄一扇卧室门，门外是父母厮打争吵声，门内是难以入睡的姜与乐。

少女裹着被子，靠着床头发呆地看着窗外，一动不动，目光涣散，眼神空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与乐房间的位置很好——向阳，且没有高楼遮挡，白天照的到阳光，晚上可以一览无余窗外的风景：高楼一栋接一栋向后排列下去，家家户户的灯星星点点，用“万家灯火”形容恰为不过，眼前一片灯火阑珊，这可能就是大城市夜晚独属的浪漫吧。

可惜此时美景入不了姜与乐的眼，少女思绪漫无目的地发散着，沉浸在自己世界里。

这样的厮打争吵多少次了，太多了，多到不记得了，这样黯淡无光的日子过多久了，太久了，久到已经麻木了。

印象里，这个家好像就没有太平过吧，最可笑的是，一家人甚至从来没有安静地吃过一顿饭。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家成了姜与乐的噩梦，对父母的感情逐渐成了还债，到底爱不爱他们，她分不清，她只知道：她想跟他们算笔账，把花在她身上的钱都还个干净，然后远离这个压抑到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家。当然，如果这条命他们在算账的时候也要算清，那也一并还给他们好了。

还记得幼年的时候，家里因为穷，所以只租了一间五十多平米的出租屋，屋里很小，只放得下一些生活必备家具和一张床。就在那样的环境下，姜与乐半夜三更时常会被父母打架斗殴的声音惊醒。

每次睁眼看到的场景就是家中一片混乱，家具什么的被撞得倒的倒，歪的歪，摔的摔。有时候是父亲，有时候是母亲，他们时常手中拿着菜刀，相互扭打在一起。

相比于现在更多的口舌之战，当年两人可谓是年轻气盛，下起手来没轻没重，所以每次打完架后两人经常挂彩，父亲的头被母亲砸烂过很多次，不轻不重的留下了伤疤，母亲身上也总会有淤青。

有时候不得不说，过于血腥的场面哪怕是一眼确实会让一个小姑娘过目不忘，更别提日日夜夜的折腾。开始的时候小姑娘哭着求着尽量去拉架，但两个成年人的力量远比小孩要大很多，所以姜与乐非但没能拉架成功，还时常被误伤。到后来，年龄越大，心智越成熟，经历的事情越多，姜与乐慢慢就懂了，逐渐也看淡了。所以后来的吵架也好，打架也好，如果她遇到了，她会选择视而不见，装作听不到。

每次架后苏敏霞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冲进姜与乐所在房间，面部狰狞，上来就是一顿狂抽，嘴里叫着：“你为什么不出来拉架，帮忙，你是不是想看我死！你爸打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帮忙！！啊！”姜与乐面无表情冷淡地承受着一切，看着苏敏霞发疯的表情，竟然觉得可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反应过于冷淡，苏敏霞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指甲死命地掐着姜与乐的肉，“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因为有你，我早就离婚了！你知不知道我结婚前的生活有多好！嫁给你爸就是我倒了八辈子霉，还生了你这么个怪胎！你和你爸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碰上你俩，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坏事！”这句话听的太多次了，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姜与乐不禁发笑的动了动嘴角。

对于父母这段婚姻，姜与乐一直认为或许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说起来，他们算是闪婚，认识不到一个月就领了证。

姜俊军从事出租车行业，经常值夜班，恰逢遇到苏敏霞聚会完打车，好巧不巧，俩人就这么遇上了，在车上交谈时听对方口语得知是老乡。早些年的社会不似今日发达，一年半载和亲人联系不上一回，更别说俩个都是从穷乡僻野出来闯荡的两个年轻人，遇到老乡时的心情颇为亲切。

苏敏霞一开始抱着老乡以后能互相照应的心情结识了姜俊军，俩人从此开始便有了发展。后来鬼使神差下，俩人谈了恋爱，再加上放在早些年思想封建的小山村里，两人年纪在村里人的眼里也不小了。苏敏霞建于怕外公被同乡的人嚼舌根的基础上，和姜俊军领了证，她原本打算结婚一段时间后就离婚的，谁曾想，就查出了已经怀了我。

本来想要打掉我的苏敏霞，在家人劝说下留下了我。从此，噩梦开始。

姜俊军脾气暴躁，思想封建，没读过书，连平常说话都支支吾吾，表达不清，特别是生气的时候一急，半天憋不出来半句。后来姜与乐想，为什么家里会经常打架或许就是因为气头上的父亲不会选择更好的方式去解决这件问题，所以只能用暴力去解决。用句老人家们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了。”反正姜俊军在她生命中留下的印象一直是封建，暴力，和他的对话，前前后后都是学习和不要干这个，不要干那个，还有突如其来的暴脾气。

苏敏霞控制欲极强，思想观念也不开明。虽然不是富家出身，但苏敏霞的爱干净已经成了一种变态的“洁癖”，所以姜与乐天天都会被指责不爱干净。口口声声说想要了解姜与乐的苏敏霞，却永远身处在长辈地位，每次从不尊重姜与乐，先不说与她想法背道而驰，畸形的思想观念导致所作所为一次又一次地扎向姜与乐。曾几何时，她迫切的想要成为母亲心中的“完美小孩”，也想和这个母亲像朋友一样相处。但她给过太多次想要和母亲好好相处的机会了，也尝试过去成为母亲眼里的“好孩子”太多次了，但每次换来的只有谩骂和嫌弃，一次又一次，变本加厉，既然得不到，那她也不强求。

可能当时那个小姑娘做的最多的就是听话，也是发自内心的希望父母能喜欢她。

但是，这个家，杀人。把一个曾经怀着天真浪漫的小姑娘，硬生生杀死了。

杀人凶手还会反过来问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没有心吗？你是不是只爱你自己？感觉还不如养一条狗，狗都比你听话，比你懂得感恩。

随着门外打架声逐渐平静，姜与乐终于回过了神，动了动已经发酸的脖子，重新躺下。

“睡吧，”她心想，“明天就开学了，起码能逃离一段时间了。”

“开学就是高二了啊......再撑一撑吧，还有两年时间，我就可以离开这个家了。”少女不禁裹紧了被子，身体下意识的缩了缩，然后，迷糊的想着开学后的计划......意识逐渐模糊。

姜与乐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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