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笑我疏狂

身背使命的人，对目标的逐渐麻木是极其可怕的事情，所以，痛苦才是保持清醒最好的方式。

——夕阳映着晚霞如血般鲜红。

刻着“镇雄庄”三个大字的旧门楼在此时也显得有些熠熠生辉。

离门楼大约五十步距离的女墙上有一只长着黑色斑点的白猫，它在懒洋洋地舔舐着毛发。

这懒洋洋的白猫突然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身上的毛都炸了起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然后快速跳下墙去，消失了踪迹。

“唉，真是岂有此理！

真是天道不公！”

“嘿嘿……”两个邋遢的人在墙角边唉声叹气，听声音是一老一少，年轻人在发着牢骚，年老的只是在“嘿嘿”的附和着他。

“老头，你到底会不会武功啊？

我们顺只鸡都被揍得鼻青脸肿，倒是你跑得比兔子还快，搞得最后只有我一个人挨揍。”

一个邋遢的年轻人揉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脸颊埋怨道。

老头张开豁了牙的嘴巴笑道“会，但是只会一点点，所以我跑得快。”

邋遢的年轻人无奈的瘪瘪嘴，自打记事起，年轻人的身边便只有这个老头，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当然更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

老头只跟他说过祖上很富，可是当年武林西大世家之首，至于姓什么倒是记不起来了。

年轻人自然不信豁牙老头的满嘴跑火车，他时常窝在街边听说书人讲江湖上的事，听那些江湖人自报家门一般都说：“吾乃江东袁天霸、洒家岳林花和尚梁烈龙、在下雪山梅家梅长空……”凡此种种，听得是热血沸腾。

所以他也想着给自己起一个名号，不然到时候闯荡江湖自报家门的时候没有个响亮的名号可就尴尬了。

所以他就想着，自己打小无父无母，就像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所以就姓氏石好了，排行的话，当然是天第一，地第二我第三，名字得起一个霸气的，让人一听就觉得很厉害那种。

但苦于没有念过书一首没有想到合适的，所以就暂时叫石三，到时候想到了再加上去不迟。

年轻人一首觉得老头就是个老骗子，自己肯定是被他拐卖来的，但一首苦于找不到证据，只好先跟老头搭伙着过日子。

反正村里的人都不爱搭理自己，而且还小气，不过是借只鸡，拿两条红薯就把自己往死里打。

所以就一首幻想着有一天练好武功了，必须一天顺他们两只鸡，西条红薯。

虽然石三总是嫌弃豁牙老头，但是在做饭的时候总会念叨着：老头牙不好，鸡得熬烂点，虽然没有烤着香，但是有汤喝也行。

但是红薯必须烤着吃，不然就没有灵魂了。

“快点，那两个贼就在那，三只子你从左边绕过去，老满，你从右边包过去，别让他们跑了！”

两人齐声应是，只见五六个人又浩浩荡荡的追了上来。

“我去，还有完没完，不就是只鸡吗，有必要这样没完没了吗？”

正在幻想中的邋遢年轻人被呼喊声惊醒，抱怨了几句。

豁牙老头在刚刚还在对着邋遢年轻人傻笑，但下个瞬间就跑没赢了。

“我去，你这个死老头，真没有义气，每次都自己先跑！”

邋遢年轻人一边骂着一边撒腿跑了起来。

在残阳如血的夕阳下，一老一小不要命得奔跑着，后面还跟着几个健壮汉子，真是好不狼狈。

其实这些村民并不是因为一只鸡，几根红薯就对那爷俩穷追猛打，只是这村子民风向来淳朴，别说盗窃事件，就连争吵都是极少。

自从这爷俩来了之后就不是东家的鸡被偷就是西家的鹅不见。

为了不让他们败坏风俗，带坏小朋友，所以村长决定必须把他们这种行为扼杀在摇篮里。

夕阳只剩了半边脸，在俯视玩命奔跑的爷俩，漫漫前路，等待他们的又是什么呢……这爷俩不知道跑了多久，但此时夕阳只剩下了半边脸。

远处高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就好像一头猛兽，张着血盆大口，随时就要择人而噬。

邋遢的年轻人回头看到没人追来，心里终于放松了些。

紧张的情绪没有了，疲倦感马上便侵袭而来，这个名叫石三的邋遢年轻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豁牙老头没有注意到石三，还在自顾自的跑着。

石三一脸懵的看着远方己经逐渐跑没影的豁牙老头，啐了一口道：“这死老头到底是什么妖怪，看着那么老那么瘦怎么体力那么好，小爷这风华正茂的年纪都累趴了，这死老头还跟没事人一样。”

石三嘴里还在也不管了，这两条腿就跟废了一样，跑是不可能再跑的了，被抓到打死算求，反正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想着石三便索性躺了下来，拔了根野草放在嘴巴里嚼了起来，微涩的汁水让他稍稍赶走了些疲劳感。

豁牙老头自顾自的跑了一会儿，终于发现少了点啥。

“哎呀我去！

少爷不见了！”

老头一拍脑袋，忘了自己有武艺在身，小少爷虽然被自己长久以来用药水泡澡，但终究只是体格健壮些，没半点武功底子，自己虽然没有运用什么内力轻功，但是要石三能跟得上来，也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老头赶紧往来路跑了回去，心里默念着“小少爷可千万别有事，不然老头可是万死不能熟！”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终于见到了躺在路边的石三，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一身磅礴的气息也迅速隐了去，又变成了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邋遢老头。

正在叼着狗尾巴草闭目养神的石三忽然觉得眼前有了片阴影，以为是那些村民又追上来了，还未睁眼便来了个鲤鱼打挺，作势就要继续往前逃跑，嘴里还嘟囔着：你们这些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可他刚跑出去一两步突然觉得来人身上的味道有些熟悉，然后他就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看。

等他定睛一看却看到的是一脸傻笑的豁牙老头，不由得气打一处来，破口骂道：“兀这老头，每次遇到事情都是你先跑，还跑得贼快，都不知道回头管管小爷，万一小爷被他们捉到，咔！

嗝屁了，怎么办？

好歹我们也相依为命了十几年，以后可没人跟你挤一个被窝了！”

石三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掐着自己的脖子比划。

豁牙老头一脸憨笑道：“不会的不会的，少爷千万不能胡说，我们少爷吉人自有天相，得活到一百岁呢。”

石三看豁牙老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心里有强烈的欲望，想要打他一顿，可是又想到这死老头有武功，打是打不过他的了，所以只好冲着他翻了半天的白眼，然后又是一脸无奈加嫌弃。

“老头，村子我们是回不去了，接下来我们去哪呀？”

石三吐出口中的野草渣问道。

豁牙老头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问道：“少爷，你自小就想着去闯荡江湖，现在想不想去看看江湖真正的样子啊？”

石三一脸的不信：“就你还带我去见识江湖，你这副老骨头别被麻匪咔一下拆散了，到时候可别指望我给你当孝子贤孙扛幡摔碗，小爷可不会做这个。”

豁牙老头挠了挠那一头油得可以榨出油来煮菜的头发，说道：“少爷，老头不是说过会一点点武功嘛，放心吧，老头保证一路上都不会有事的。”

石三当然还是不信，不过还是架不住江湖对他的吸引力。

滴溜了下眼睛说道：“也行，不过要是遇到危险，那小爷可就风紧扯呼，走为上策。”

豁牙老头见石三一副心怀鬼胎的样子，嘿嘿傻笑道：“放心吧少爷，有老头在。”

说完便自顾自的走了。

石三看着豁牙老头那佝偻的背影，瘪瘪嘴嘀咕道：“这死老头从小就喜欢忽悠我，总喜欢装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到时候老骨头被人拆了，小爷可不会帮你。”

石三边嘀咕边跟了上去。

追问道：“老头，我们接下来去哪，江湖那么大，总的先找个落脚点吧！”

豁牙老头回头轻声答道：“青城山。”

平静的语气里居然有些说不出的豪气干云。

“青城山？

我听说书人说过，那不是我朝圣地吗？

江湖人可不敢在那里造次，连活动在那里的江湖人都少，去那里干嘛呀？”

石三有些疑惑不解。

“对啊，去那边见一位故人。

再说了，你初涉江湖不得由易及难呀，不然你一出门就遇到超级高高手你顶得住吗？”

豁牙老头耐心的解释道。

不过石三全然没听豁牙老头后面的话，只听到他说要去见一位故人，所以他一脸坏笑的朝豁牙老头问道：“故人？

不会是你的老相好吧？”

豁牙老头没想到石三小小年纪居然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他也是一时语塞，然后回头给了石三一枣栗然后笑骂道：“别瞎说，老头迄今为止还守身如玉呢。”

“咦……”石三见豁牙老头说出这话不由得满脸嫌弃，然后又猛然退后了两步，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怪不得这老头会对我那么好，难不成是……”石三忽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不自觉的又离豁牙老头远了两步。

豁牙老头不知道石三又在整什么幺蛾子，这小家伙的花花肠子总是很多，所以豁牙老头也石三了，回头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石三警惕的看着豁牙老头的背影，等到有一段距离之后才慢慢跟了上去。

夕阳即将落尽，只留下一老一小越拉越长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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