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楂传

“笃笃笃”几下敲门声惊醒了美梦中的毛楂子。

相公，该吃饭喽！是李英英走到书房边喊着他。当他醒来时，口水湿润了半页书。原来是一场美梦。

诶！三进贡院，名落孙山，无望状元，无功而返。现在，家里一贫如洗，这都是因为我读书所造成的后果。世界什么读书高啊？究竟高在哪儿呢？毛楂子想到这里，心中似乎有个解不开的结，便想着找位算命先生给他算上一算。

翌日上午，天空晴朗，只见蔚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毛楂子吃过早饭，戴了一顶旧毡帽便出门了。他埋着头沿东门街走去，正准备上东门街药房给父亲抓点止咳化中药。他走着走着，来到了凤阳镇的十字街上。

十字街上店铺五花八门，琳琅满目。这里人称大凤阳街，行人熙来攘去，叫买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有穿着讲究的富家弟子东游西荡，还有忙忙碌碌的生意人，也有一个卖儿卖女可怜人，还有沿街乞讨的贫困受苦之人。

一会儿，毛楂子进药房抓过3帖药。他拎着药没有往回走，而是经过小凤桥来到了南街广场。

今天，他是趁着抓药这机会，顺便逛街玩玩的。另外，也想寻个算命的给自己算一张命，以解心中之结，和昨天一场美梦。

凤阳镇南街广场，是该镇最为繁华热闹之地。广场的西北角上，有几位江湖艺人在表演气功绝活，敲锣打鼓，围观者不计其数。他们那精彩纷呈的表演，博得了众人的阵阵掌声和喝彩声。他本想往前看看这气功表演的，没想到挤了半天也没能挤进。此刻，他把头摇了两摇，转身来到了一位算命先生的摊位前。

半仙先生，给算张命吧！毛楂子来到算命先生桌前，他那站了一会儿问起了算命先生。只见算命先生穿着烟灰色长褂，桌上摆着号称“半仙先生”半块黑字白帛。虽说是个瞎子，也能看得见少许。他听见有人要算命，笑嘻嘻地恭迎着说，好，好！你坐下！请客官你自报姓名和生辰八字吧！

毛楂子坐下，抓了抓脑袋不小心把旧毡帽给抓落地了，露出了将要秃顶的头，他赶紧捡起帽子戴上。弄得周围几个人咯咯咯地发笑。

回算命先生的话，本人姓毛，名叫毛楂子呢，原名叫毛登科，今年二十八，属蛇的，早上九点出生。

客官是算婚姻家庭还是自己的前途命运？瞎子继续问。

毛楂子不假思考地说，前途命运吧！因为我昨天在书房做了一个梦，不知是好是歹，望先生算上一卦。

算命先一听，一本正经地掐指一算。毛楂子？你原名呢？做了什么美梦？

此时，毛楂子倾身而起在瞎子耳朵边轻轻地告诉了那场梦。

毛登科，呵呵，这名取得好！你是想算这场梦与前途命运吧？可是你梦中是不是登科中榜了？瞎子平静地问。

不错，不错！我就是中了状元，我一家人在自家门跪拜接旨。毛楂子说。

反梦啊！反梦，我说你这老弟，你真不该叫登科这名。如果你换过其他名，那么你一定会金榜题名了。

那咋办？不过这就是家父取的……毛楂子唉声叹气地说。

就在这时，表兄刘瘟神急匆匆跑了过来，满头大汗。

毛楂哥！快！快点回家吧，你爹他不行了，你还有心思算命。他刚一说完, 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拉起毛楂子一走了之。

他和刘瘟神急急忙忙回到家时，听见屋内传出一阵焦虑的哭喊声。走近时他俩都给惊呆了。顿时，毛楂子手中药一丢，两脸发青，双腿发软扑通跪在地上，眼眶里滚落出了泪水。

爹爹，你为什么不等儿子回来呢？撕心裂肺地叫喊着。

刘瘟神也哭开了，泪流满面。他见表兄歪歪欲倒的样子，赶紧上前扶住他说。毛楂哥你、你可得想开点！啊？

毛楂子猛地跪倒在地，爬向爹的床前。爹！爹！他一个劲地拍打起自己的脑袋。他痛心疾首地说，爹！你怎么就这样撇下我们走了呢！儿子我太……太不争气，在你有……有生之年，没、没有能够让……你老人家遂愿！我……我对不住你啊！

说着，他昏倒了过去，人事不知了。待他苏醒过来之后，只觉得昏昏沉沉，脑袋瓜里一片空白，时而浮现出为他吃了一辈子苦的爹爹的往事。

爹爹他二十几岁时，便带着母亲从河南老家逃荒来到凤阳镇境内。爹爹挑着一个担子，一头是衣被细软，另一头是半箩北山楂和一只罐子。母亲背了一个小包，这一担一包便是当时的全部家产了。他们俩历经磨难，是沿途乞讨来到凤阳镇的。当时，人地生疏，没有安身之处，只好找了幢快要倒塌的碾屋住下。这碾屋尺矮尺矮的，八面来风。冬天住在那刺骨地冷，夏天热得让你难以入眠，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一位好心的大爷见我爹娘心地善良，又觉得挺怪的。

从河南逃难来到凤阳，这么远的路还挑着一只古董罐子这个累赘。于是，他把我爹介绍给了他的一位亲戚。和他的这位亲戚，一道从事卖山楂糖葫芦的生意。自此，爹娘的生活有了转机。做了这个买卖，常年累月在外奔波，没少吃过苦头。在爹爹的勤奋努力下，日积月累，终于存了一笔钱，在木水桥这儿建了幢房子，真正算是有个家了。自打生了我这个不孝之子，爹倒是觉得有个盼头了，更是没休没止地忙他的生意，供毛楂子读书。十几年的寒窗，十几年的花销，加起来可不是个小数目，这可都是爹爹的汗水啊！在爹爹的心中，有儿有孙，也有了家业，没其他憾事了。

唯一让他牵肠挂肚的，是我毛楂子的功名前途。在他老人家看来，我是块好料，迟早能混出个人样，应该有出息有前途的。几次赴京考试功名不就，只是时机未到。直到他离开人世那一刻，还是期盼我学业有成，金榜题名。总之，爹爹辛辛苦苦一辈子，为的都是我这个不争气的人。越思越想，越觉得心中内疚，一辈子都欠着爹的，这份情下辈子也报答不完。我呀我，真是一个没有指望的不孝之子呢！心中有愧，愧对九泉之下的老爹啊！

父亲去的过世，对他来说，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原先，他啥事都有爹操心，爹做主。爹就是顶梁柱，主心骨。如今，爹爹走了，已经而立之年的他，仍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还从未操劳过家事呢！

处理完爹的后事，他觉得现在最要紧的是安慰母亲了。她老人家为了我，为了这个家，也没有少吃苦头。爹爹走了，我得在母亲身上尽点孝心。一天，毛楂子守灵过后，来到母亲的面前，他见她比往日憔悴多了，劝娘说。

娘！你老也别太难过了。爹爹他走了，人死又不能复生，只有常常思念。现在家里头可得全靠你，你身体要紧！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回儿子的话说。

人生在世，生生死死，不可抗拒，娘，我懂！儿呀！你爹一辈子盼的就是你学业有成，金榜题名呢！你别为我操心了，专心去读你的书吧！可别让你爹在九泉之下再为你挂欠啊！

他听了娘的这番话，差点滚出了泪水。他眨了眨眼对妈说，娘，我有愧你老人家，实在是太不争气了。从今往后，我一定加紧读书，你老放心吧！眼下，你得注意身体才是。只要你没事，我才放心呢！

毛母为了让儿子宽心，她挤出一丝微笑，说道，你娘呀，身子骨挺硬朗！不会有事的。儿啊！你别把心思放在娘的身上，你上你的书房去吧！多看些书没坏处。下回进京考试呀，也许在榜上能挂起你的大名呢！

他点点头说，好的！娘，我听你的便是，明年再考。他说着，转过身走进了自己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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