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哪有有你

“……成亲可以，但必须等到明年秋完婚，咳咳”明玥初捂着胸口，脸色苍白，一副慈母悲悯的模样，“这些日子途劳风波，不慎感染了风寒，无意于此……希望萧世子能体谅我的爱子心切。”

“当然。秋后太晚，等过几日李夫人的身体好些了，我再登门拜访好了……”萧袖玄袍宽大，墨发如瀑，只用一支桃木簪固定，额前的碎发凌乱，黑瞳如金墨，妖冶到让人不可直视，他支着胳膊敛眸把玩着手里的玉杯，

“…我和箬昭的姻缘还望李夫人成全。”

明玥初又咳了几声，牵强笑道，“……这是自然。”

大殿里的青烟袅袅，地龙烧的旺盛，明明三九寒冬，一如春三月。

那桌案边的青铜竺架，烛火轻轻闪了闪，倒映在萧袖的眼中，墨瞳如金，星火跳跃。周遭的歌舞乐声也随之黯淡了。

“箬昭，你不高兴嘛？”萧袖将女孩裹进自己的狐裘中，亲亲她的前额，“李夫人已经同意我们的婚事了。箬昭……马上要成为我萧袖的媳妇了。”

箬昭抿着唇，双手绞在一起，定定的瞧着萧袖欣喜的模样，微微出神，心中暗叹，果然如此，她只怕事情远比她想象的复杂呢。

她面上神色不变，只浅浅笑了笑，像水潭里倒映着的碎月亮，“……能嫁给…箬昭自然是开心的，”她顿了顿，抬头望向萧袖，声音轻柔的像在蛊惑，

“我们一定会在一起吧？”

“当然。”萧袖伸手取下她头上的一支银簪，换上了一支青琉璃的玉钗，

“……要和箬昭永永远远在一起。”

暖炉内的烟火旺盛，丝丝缕缕的烟气熏得箬昭眼睛疼，淡淡南禅香圈圈层层的缭绕着，大殿冷清，箬昭敛眸跪在地上，瞧不清神色，只是心道今才知晓——过分的燃香意外的难闻。

明玥初高坐明堂上。

“真没想到——一只野鸡倒觅到高枝儿了……”明玥初定定的瞧着跪着的箬昭，她此时的全然看不出病中的萎靡之态，蜀锦衣袍华彩毕现，裙衫走动间，大团团的牡丹妖娆的好像有了生命……威压感极强。

“李若昭啊，李箬昭……倒还真是好命……”跪着那人只是低着头，静静瞧着明洁入境地面，一言不发。

屋里的地龙已经停了，寒意在一点点的轻扰而上，香炉里青烟袅袅，盘旋着，圈圈层层，绵延着。

那味道中带着经年的苦涩，像晒开了的盐沫，并不好闻。

“箬昭不敢。”箬昭答得谨慎。

明玥初嗤笑了一声，“你不敢？你不敢……什么？”她将手里的玉珠“啪”的一声甩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没有？你…你以为你在我眼皮子耍的那些小手段，我会不知道？”

“抬头！”她简直怒不可语，如果不是碍于彼此的身份，她现在就想上前撕烂箬昭的脸。

箬昭眸光一暗，抿了抿唇，试探的抬头，动作很小心，只将视线上移至明玥初裙角的大红金线牡丹处，心跳的有些快，她开口才惊觉自己的声音如斯沙哑，“夫人……”

砰！

金丝手暖染上点点血腥，像的花朵——箬昭的大脑一片空白，剧烈的疼痛像潮水一样涌来，湮没。

冷汗直直外冒，她死死的捂住肚子，疼的差点哼出了声。

箬昭吞下涌上来的血沫，声音像一地的碎玉，“……箬昭这么做，确有错。”她顿了一下，“还希望，夫人不要谅解。”

“……滚出去！”

明玥初不耐谈的摆着手让箬昭退下。她知道眼前这丫头狡猾得很，而且睚眦必报……这样“开导”她，只怕适得其反。

她早该想到的……这些年多次对她动了杀心，但始终有所顾忌，没想到一时疏忽——让狡狐逮着机会，反咬她一口。

她瞧着箬昭纤细如弱柳的背影，目光陡然阴沉了起来。也正因为她狡猾，所以她无论无何也不能与萧袖成亲，否则……只怕连李家都会被她玩弄于股掌间，所以——

李箬昭必死！

箬昭走的不急不缓，敛眸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肚子，她知道明玥初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如果这样的话——她眉稍的脆弱瞬间消融，取而代之是无端的秾丽与恶意——

自己必须先动手！

玲珑桥傍，冰霜相覆，箬昭扶着桥阶，走的小心。李清慕小跑了过来，红裙张扬，笑靥清甜。像林中的小鹿，带着点不谙世事的童真。

“李箬昭，你以后可不能在萧袖面前说我坏话了，”清慕眉眼弯弯，目光如萤火，拽着箬昭的裙角，像在撒娇，“我已经听萧袖说了，娘亲已经答应你和他的婚事了。这是好事。”

她的眸光如火，张扬明丽，如今撒娇的模样很是可爱。明玥初和其父李似初膝下仅有她一子，对其自然极尽宠爱，况且她的性子虽有些骄纵，但在整个京城贵女中也是极出挑的，所以除了江筱那块木头不解风情，萧袖，穆兹渊等一干人都把她当作妹妹一般宠着。

她向来是掌间明珠般的存在。

箬昭只是定定地瞧着她发鬓间的桃木簪，神色莫名，“……你发间的簪子倒是好看。”

李清慕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这话题怎么转移的奇怪，只是愣愣地摸了摸发鬓，笑着,“看不出来……你眼光还不赖嘛…萧袖的手艺还是没得挑的。”

箬昭的脸色微变，琉璃般的瞳孔放空。

李清慕也不是傻子，瞧见她的神色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她撇嘴，心道“这人怎么这般小气巴巴的，不过是个……簪子而已。”心里虽这般想，声音还是软软的，“……姐姐不要误会了，我和萧袖相识已久，是好朋友啦，只是个簪子而已……”

她渐渐说不下去了，声音弱了些许，“你是真心喜欢萧袖的嘛？”

“清慕说笑了，既已谈婚论嫁，自然是两情相悦。”

“我不是真心喜欢萧袖？难道是……清慕真心喜欢？”李清慕呆住了，“……

你怎么……能这样？”她回过神的时候，箬昭的身影已经隐在了草木花木间。她气得跺脚，“一个两个都这样！”

“……小姐，她最近的脾气是越发大了，真以为自己能嫁到萧家飞上枝头当凤凰啊？”

“纯春，住口，这种话不能乱说。”她身边的小丫头低着头，不忿又带着点委屈，“小姐，我只是看不惯她这样。”

李清慕转了转手中的金丝暖炉，远望墙角的一树白梅，声音有点轻，

“……谁让萧袖喜欢她呢？”

箬昭进了屋，拔了鬓间的琉璃簪子，丢在了桌子上，闷坐在一旁。

她不喜欢李清慕。非常不喜欢。

李清慕什么都没有做，甚至什么都不知道。

可也真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用管，凭什么只有她烂在泥里，而却她们生来就高坐明堂；她视作珍宝的东西，她可以弃之如敝屣？纯洁的像一张白纸才是真的可恨不是嘛？

她抿着唇，整个人陷进了阴影里。良久，她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低低一叹，伸手将丢在一旁的簪子重新插回发间。

“怎么会这样？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嘛？

怎么会这样？求求你们……救救我娘亲，救救她……

清慕，你冷静点。”江筱一把抱住女孩，试图让情绪激动的女孩冷静。

女孩在挣扎间，纤长的指甲挠破了江筱颈间的几处皮肤，他浑然未觉，“会好的，清慕，一定会好的……”清慕的挣扎终于渐渐弱了下去，只是伏在江筱的身上痛哭，声音破碎而极哀。

萧袖刚从战场上下来，风尘仆仆的赶来，执刀立于清慕身旁，一脸无措。

箬昭站在殿内角落，神情冷冰冰的，瞧不出喜乐，只定定的瞧着萧袖握着清慕的手，好像变成变成了一尊瓷娃娃。

大雪覆城，前几日起，明玥初身体状况急转直下，短短几日竟然已经出现了衰照，日日昏睡，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少……今日午间清慕来时，更是咯血而昏，甚至连话都说不清了……名贵的药材如流水般送进李府，可是没有丝毫起色……明家亦是显赫世家，明玥初的胞妹更是得了新帝青眼，被封为贵妃，得知姐姐身体有恙，心急如焚，唤来大批皇宫里的御医，可任谁瞧了也道只是普通的风寒体弱，无法根治，日积而生寒……只怕无力回天。

众人都束手无策。

“我已经按你的要求做了，现在……该把东西给我了吧。”那人隐于黑暗里，只能隐约瞧见他身姿挺拔，长袍下束扎进，未束的长发如瀑流淌跳跃在红衣间，一如某种墨金染血，妖冶到，青玉扇虚虚展开，半遮住了那人的脸，只瞧见一双绿瞳，带着点薄冰，美则美矣，太过危险。绿瞳如晶，箬昭猜到这人大概是异族，红玥身份果然不简单，但她已经悄无声息的死在了那场动乱中，而眼前这人是为了红玥手里某样东西而来。

对于这个人，她一无所知。

直觉告诉她，靠近这个人，绝无益处。箬昭轻吐一口气，“好，只是你得了东西，请尽快离开……东京城。”

那人听了这话，轻笑了一声，声若青玉带着点丝绒的质感，蛊惑人心似的，“你还害怕这个？”

“你觉得呢？”箬昭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将藏的文书取了出来。她顿了顿，“你……”

少年微微挑眉，眉梢带着点惊心动魄的华彩，瞧着女孩的迷惑他有一刻疑惑，但也仅有一刻，“放心，拿了这些东西，我自然会离开……”

“好。”既已得到承若，她稍稍放下心来，声音缓了下来，“……那你身上的伤…需要……”

那人嗤笑了一声，语气不耐，“不要在这假好心，你演的这般卖力……也不会有人去看的。”

箬昭的动作顿了顿，转身轻笑，“你知道就好，我就是喜欢装好人，怎么了？气着了？”

崔明婳：“……”他觉得稀奇。

他从南迁千里迢迢至东京已有半载，奉师命从叛徒身上取回本门秘宝……在东京城晃悠了半年也没找着下手的机会。

结果东京叛乱，他受了点伤，结果眼前这人却找上了门，说什么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的第一反应是杀了她。结果刀都架到脖子上了，这人依旧笑盈盈的，声音像含了清月，“杀了我，你便再不能找到你要的东西了，你确定？这半年的心血可都白费了？”

崔明婳：……感情你一直知道我的存在？

“好，我答应你。”

是的了，是她杀死了明玥初。

崔明婳帮帮她配药。无忧草毒性极浅，她又在其中混了了几味有毒的药材。手法极为繁琐，需要极其的小心谨慎，他原本抱着看好好戏的态度，但出乎意料的——箬昭处理得很好。

他有时候想，如果把她拐回师门，师傅大概会高兴的，这么聪明又坏的彻底。

当然这只是想想，他可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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