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之走出大山

背着猪草爬坡上坎，离家不远时，黄建英就听到奶的叫骂声：“你这占了茅坑不拉屎的贱人，劳资家作孽把你娶回来！

一天天的只会吃，不会做，眼睛长在脸上起什么用，没看到盆里的衣服？

还真当自己是个瞎子了，什么东西，呸！”

黄建英抬起头看身边二姐，眼中既有担心又有害怕：“二姐，阿奶又在骂妈了。”

从记事起，每天就是在阿奶咒骂声和妈的哭泣、沉默中长大，对此虽己有些习惯，但每次听见心中还是很难受。

“这老妖婆，一天不收拾就难受。”

黄建兰咬咬唇，很是气愤：“小妹，你慢慢来，我先去收拾收拾老妖婆！”

黄建英沉默点点头，看着远去二姐咬咬牙，背上沉重的猪草加快脚步，想要跟上。

只是六岁黄建英与九岁黄建兰相比速度还是慢上一些，没几分钟眼前就不见人影。

等紧赶慢赶到家，就听到黄建兰大声喊着：“阿奶，你再骂我妈，我就下毒把家里的猪和鸡毒死！

让你宝贝儿子吃不到鸡蛋、吃不了肉。”

这一招是黄建兰跟村里刘二姑婆学的，七岁那年，她路过谭家，正好看到刘二姑婆“发疯”，将谭家人弄得服服帖帖，便以她为偶像、目标，励志要成为第二个刘二姑婆。

刘二姑婆是鸣山村奇人，村里出名的懒婆娘，在婆家什么都不做，还要吃饱穿暖，要是得不到满足，就将婆家闹翻天：逮鸡杀鸡、遇鸭掐鸭、碰人打人……就是这样一番操作，让她在婆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惜现在黄建兰太小，就算学着刘二姑婆行事，也很快被“打”回原形，为什么？

因为半年前她就学着拿着镰刀砍家里的鸡，刚砍一刀，还没见血呢，就被阿爷将镰刀夺过去，不仅被打还被饿三天。

三个月前，被阿奶打急了，上山将传说中的毒菌子给鸡吃，鸡是死了，结果被打的更狠。

不过她想好了，只要长大打得过阿奶，就一定会像刘二姑婆将婆婆和阿奶家治得服服帖帖！

黄建英就是黄建兰的小跟班，二姐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所以顾不得放下背上的猪草，龇着牙、瞪大眼，装作很厉害的样子跟着吼：“对，姐姐没毒死，我就去毒！”

黄母听到这些话皱了皱眉，最讨厌的是这老二，不知道学的谁一口脏话和脾气，经常将家里闹翻天，如今还带着小孙女闹。

哼！

养不熟的白眼狼。

就是讨打，打多了看怎么变白眼狼，再说现在还小，不给压服咯，等老了，这些个小的不翻天？

这样想着黄母就抄起一根棍子，满脸横肉，就想要往黄建兰身上打去：“嘿，我害怕你狗日的！

小不打，不成器老娘打死你。”

黄建英看着那要落下的棍子，嚎啕大哭起来，这是被吓的！

黄母每次打人都没收过力，不打的身上出血，绝不罢手。

就算如此害怕，黄建英也以最快速度丢下背上猪草，往二姐身边冲去：“姐，不准打我姐，呜呜……”小小身子挡在二姐身前，没有一丝一毫退缩之意。

那是她的姐，一首保护她的姐啊！

黄母见小孙女过来却并没收力。

一棍子就打在黄建英胳膊上，瞬间起一条红痕，仔细看上面还有些许血迹。

黄母却并未心软，一个跨步绕开小孙女，抄起手中木棍就往朝外面跑的黄建兰打去。

黄建英胳膊垂下，哭地更大声，却还是移开步子倔强地拦在黄母面前：“不要打我姐，哇哇，不要，哇，不要打小妹，你挡住做什么，跑啊！”

一边的黄建兰看着一边哭嚎着，一边毫不犹豫张开双手的小妹，心中既有心酸，又有感动，还有愤怒！

这么小，等挡住什么，平白讨一身打，蠢货！

“滚啊，我不稀罕你帮我。”

口中这样说着，跑远的黄建兰还是回身一把抓住小妹的手，西处躲避着。

最终两人没躲过打，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一起被打的还有出手阻止的徐伟珍。

“狗娘养的，敢威胁老娘，没大没小的，有妈生没妈养的杂种，老娘替你妈收拾。”

黄母喘着粗气，指着一边抱着哭的两姐妹。

又转头看向默默流泪的徐伟珍：“哭哭哭，哭什么哭，哪家奶奶教训孙子，当妈的还拦？

哼，你就是猫拿耗子，假得很！

你娃骂我的时候怎么不拦，现在到拦的起劲。”

说还不满意，竟然上手往徐伟珍身上拧了几下，才骂骂咧咧走开。

躲在角落的黄建英看阿奶不见，才敢出声，一个跳跃就扑到徐伟珍怀里：“妈，呜呜，呜呜呜，你疼吗，呜呜？”

又转头看看披头散发，身上都是红痕的二姐，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她害怕，真的害怕，不知道为什么奶奶这么喜欢打她和姐姐们，明明做了这么多事啊！

也不知道妈为什么不敢打回去，不敢和奶争辩，二队的刘二姑婆就敢！

奶都那么老了，比刘二姑婆的婆婆都老，还没她壮，要是敢，妈一动就能将阿奶打飞的。

黄建英很委屈，这个委屈不知道如何才能用话语表达出来，她只能嚎叫，哭泣，以此发泄……徐伟珍看哭泣的两姐妹，也忍不住掉下眼泪，她也委屈啊，可是长期的沉默和压迫，让她无从反抗，只能故作轻松，将此事揭过。

所以本因安慰孩子，抚慰孩子的话一转弯变为埋怨：“你俩没事惹你阿奶干嘛，她要说就说，又不少块肉，要我说该打！

别哭了，把猪草洗了，宰猪草去。”

黄建英听到这话，本变小的哭声又变得更大声。

人就是这样，亲近的人不理解相对外人的不理解，更让人心痛、委屈。

只是女儿的哭声并未让徐伟珍心疼，只是有些烦躁，眼泪停止掉落，转身扶额，将两姐妹带回来的猪草拆开堆在角落，又一把一把整理起来，完全不管一边的哭嚎，疼痛的孩子。

独自整理着情绪。

她害怕一个忍不住就揍孩子，做什么要去惹她奶呢，反正只是被骂几句，又不掉块肉。

要说这是徐伟珍的错吗？

不是，她只是习惯地冷处理，毕竟她也是被这么粗暴对待情绪，慢慢长大的。

是两姐妹的错吗？

也不是，孩子有什么坏心眼呢，一个只是想要维护母亲，一个想要保护姐姐。

是黄母的错吗？

不见得，毕竟按她想法，生那么多女儿还养着你，这是天大阴德了！

毕竟她没生出儿子前，日子比这难过多了，现在好歹还能给没生孙子的媳妇一口饭、一件衣、一条被。

就是在这么畸形环境里，鸣山村长大的小小人啊，从出生开始就被迫去处理那坏情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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